夜半三更,南屿城的街上大门紧闭,已渐无人影,偶有春日鸟啼经过,似乌鸦悲戚,声声骇人。
悬挂房梁下的红色灯笼在风中摇摇欲坠,似久未经人路过般,一片萧瑟。
空中,有两三滴雨水零碎降落,滴滴声中,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暗角走出,每走一步,都似用尽了全力。
顾清黎额前的碎发在风中凌乱,脸上几道刺目的刀疤却是骇然惊悚,仿若从地狱而来,面目狰狞至极。
雨水飘落至她的脸上,疼痛中夹杂着羞愧,直让她心中恨恼不已。
今日,玉王府她与姹比舞之事,不知何故,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她的败仗便已传遍了南屿城的大街小巷。
容貌被毁不说,如今就连家门也进不去。
想她往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现在,却不过因为一场比试,而成了南屿城的笑柄。
在她的容貌被毁之后,她还未来得及进家门,便被自己亲爹派人传言,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自此,她从高高在上的顾家大小姐,成了南屿城中人人饭后谈资的笑柄。那个昔日被尊称为南屿城一大才女的顾清黎也彻底成了南屿城的一大丑闻。
被鞭子抽打过的手缓慢抚上脸侧,入骨的疼痛传来,顾清黎不由深吸一口气,缓慢的在街头寻了一处好遮风避雨的地方落座。
天空中,电闪雷鸣,眼看着暴雨将至,可她就如街边露宿街头的乞丐,一头乌黑长发乱作一团,脸上血痕遍布,已然成了一个奇丑无比的人。
不多时,暴雨降下,似滚滚而来的江河之水,与地面相碰撞,发出骇人的声响。
顾清黎抱紧了胳膊,缩在角落里,狼狈不减,已是穷途末路。
一抬头,一道闪电迎面降下,顾清黎吓得后退一步,面部扭曲似厉鬼。刚好这时,从雨中走来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欲在她的身侧挑个地方躲躲雨,可才刚走近,便被顾清黎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三魂。
“鬼啊……”
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那乞丐被吓得还来不及整理身上的破烂衣衫,便跌跌撞撞的冲入了雨中,不见了踪影。
顾清黎莫名其妙的看着这突发的一幕,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乞丐口中的鬼说的正是自己。
她不由苦笑一声,将头埋进臂弯,自言自语道:“这便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么。”
她若是知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断不会在宴席之上说出那般颐指气使的话。
“呵呵……”她忽而癫狂大笑,面部伤口狰狞,似已疯癫,大声道:“顾清黎啊顾清黎,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现在好了,有家不能归,有屈不能诉,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渐渐地,她的声音又小了下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咬牙恨声道:“都是那个姹紫害得,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她,既然我的容貌已毁,那我便毁去她的。我也要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生不如死,呵呵……”
顾清黎的话音才落,便闻一道听不出男女的尖细声音从雨中传来。抬眸看去,竟是一身着黑衣的人淋着雨款款而来。
奇怪的是,屋檐外大雨倾盆,可雨水落在那人的身上,那人的衣衫却是半点未湿。
顾清黎心中警铃大作,倚着墙往后缩了缩,哆哆嗦嗦地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轻笑一声,声音仍是不辩男女。“我是谁,我是来帮你的人……”
大雨瓢泼,黑衣人在屋檐下站定,再未往前一步。“你说的姹紫可不是凡人,你又凭什么让她生不如死。”
顾清黎一惊,道:“你说什么,什么不是凡人,”
“我说……”黑衣人玩味的拉长了尾音道:“姹紫可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加害的,她可是冥界彼岸花灵,冥王的心尖宠……”
“什么意思。”察觉到了黑衣人并无恶意,顾清黎随即放松了警惕,可眼中仍是万分惊恐。
“按照你们凡人的意思说,她就是妖,试问你一个凡人,又怎会斗得过一个妖。”黑衣人不经意抬头,一派悠闲散漫,全然没有将顾清黎放入眼中。
“妖?你的意思是,姹紫是妖,”顾清黎闻言双眸一睁,面上伤口越发狰狞。
“是啊,她是妖。”黑衣人点头。“所以你凭什么让她生不如死。”
顾清黎害怕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我。”
她如今不人不鬼,连亲生父亲都不肯相认,又会有什么法子去对付一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