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里行间里,龙可羡感受不到所谓行事张狂、阴晴不定,只觉得那海上王深沉内敛,甚至有些冷淡。
长风徐徐,撩动龙可羡的发丝,身后房门“吱”地打开,龙可羡微微一抖,脑子还处在反应过程里,手已经先动了起来,鬼使神差地将字条揉成团,按在指间蓄力碾磨。
在回头看到阿勒那瞬间,陡然生出某种荒谬的,类似暗渡陈仓的背德感。
阿勒睡了个长觉,此刻领口松散,遮不住两枚重叠牙印,他也无意遮掩,就这样敞在醺醺的夜风里,仅仅朝龙可羡落了一眼,便转身从堂屋拎了只酒壶出来。
龙可羡手垂在身旁,看到阿勒走近,在她身侧坐下来,纸灰无声飘落,星星点点地黏着在他腿侧。
阿勒喉咙口上下一滑,热辣的酒液滑下喉道,而后侧头,心知肚明地拱一把火:“你心虚时,耳朵会变红。”
“!”龙可羡差点儿跳起来,好悬没掉下椅去,立刻摇头,“没有,我没心虚。”
阿勒注视着那道红色逐渐蔓延开,短促地笑了一声:“讲个玩笑话,逗你玩的。”
龙可羡不自然地蜷着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阿勒,脚晃得越来越慢,看着就想溜了。哪知道阿勒忽然抓住她的手指头:“上哪儿玩去了,也不晓得净手。”
“我自己——”
话音断在喉咙口,阿勒低头叼住了她指尖,用牙齿扣住,轻轻碾磨。
牙是尖的,因为含过酒的缘故,潮湿的气息随之呵出来,在形成刺痛的同时温热地安抚了她。
“……不能咬。”
龙可羡的脊骨窜上麻劲,腿也软,但她说不明白,像是连着跑了三日马,打筋骨里透出来的酸软。
阿勒握着她小臂,昏光里,看到牙印沿着龙可羡掌下到手腕内侧,细细密密地走了一遍。
濡着湿,泛着红。
这都是他的。
“只许你给我咬印子,便不许我下口么,没有这个道理。”
两人挨得很近,龙可羡能闻到淡淡的酒味,栀子花味,草叶味,花果味,紧接着阿勒把所有味道都糅进了她口中。
龙可羡被亲得头晕脑胀,神思颠倒,稀里糊涂地往袖袋里摸东西:“你先前答应了,说每日都可以亲个印,那便……”
找着了。
她哆哆嗦嗦地抖出一张纸:“那便摁个手印吧。”
牙印
笔尖含着墨。
龙可羡看阿勒一眼,便不情愿地在纸上划道线,再看一眼,再划一道。
直到墨汁收干,划出的线条呈现黑白杂色,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划满了线条。
“你哄我玩。”龙可羡恹恹的,眼里的神采颓下去,提不起劲儿。
“你哄我玩,”阿勒把这话还给她,点点这张半刻钟前从龙可羡袖袋中掏出来的“卖身契”,说,“条条框框都是拘着我,不准咬耳朵,不准当众孟浪,不准亲脖子,不准解衣裳,而我。”
阿勒手指虚虚圈起这些被划线的字眼儿:“隔一日,便要让你换个地方咬一口,裤腰带往下的地方,你是半点不惦记,腰带往上的地方,你是半点不放过,我瞧瞧……”
龙可羡听得发愣。
“七日!只消七日,我这腰往上的皮肉,就会全打满你的牙印,仗着男人皮糙肉厚就这般糟践,连个恢复的时间也不给,龙可羡,”阿勒流露出真切的疑惑,“你也不属狗吧。”
“……”龙可羡恍然大悟,眨了眨眼,伸出两指,提出一个好主意,“两日咬一处。”
“甚好,”阿勒足足顿了五息,而后很轻地笑一声,“日后我衣冠得当,走街串巷,行走在不知情的人群里时,身上都得顶着你留下的印。”
龙可羡瞟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听出言外之意,悄悄地红了耳廓,抿唇微微地笑了下,垂下头去描描画画。
少君有怪癖,亲吻后偏好下口咬人,也不将人咬疼,就像小猫儿狗儿似的,轻轻地用牙扣住一小处皮肉,咬出痕迹来,她便感到莫大的满足。
与其说咬,实则更像打个标记。
身上盖着少君的齿印,便生是北境人,死是北境魂,这种脱于情欲,具有动物性的亲昵,生得自然而然,是小少君自己也未曾想过的。
阿勒掉入溪水中那日,她遍寻不到他,脑中就只有这个念头——在阿勒身上,盖满自己的齿印,那骨相鲜明的面庞,那俊拔风流的身段,张开薄肌的肩颈,虬结青筋的小臂,都要盖上龙可羡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