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呆住了,这小炮仗,还是个哑炮!一阵疾风啸过廊尾,院门砰地砸响,厨娘探出头来,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谁呀!”
阿勒在风里急奔,肺里灌满冷风,嗓子口火烧火燎的,终于在巷子口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他扶着墙,弯身猛喘气,朝龙可羡招手,半道声儿也发不出来。
而龙可羡牵着老仆的袖,远远地看见阿勒,愣了一愣,接着“咔嚓咔嚓”,飞快地啃掉了一整个糖人。
小脾气
晚间,厨房备了桌好席,给二姑娘和主子接风,给大公子降火平心。
龙可羡个子矮,站在桌旁,只能看见脑门上两团乌黑的发鬏。老仆找出了主子儿时用过的高椅给她,这会儿坐着,比阿勒还高半个头,上桌后便晃着脚丫子,直用眼睛瞟他。
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小哑炮坐高凳。
阿勒一边想,一边拣着肉吃,心里盘算的是如何哄这小哑炮再喊声哥哥。
两刻钟前——
在巷子里,他对着人把好话说尽了,都换不来龙可羡开次尊口,这小炮仗把黑漆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连听都不耐烦多听,直到旁边的老仆忍俊不禁,说了句,二姑娘恐怕听不懂。
莫名其妙的愧疚在穿巷寒风里支离破碎。行吧,全白说了。
但这声哥哥必然得喊。
一来,高矮尊卑的调子须得正经定下,日后他为兄长,她为妹妹,等级森严,拍板定调的大事都要他来主张。
二来,证明他并未扯谎,这小炮仗确实能听响。
怎么让她开口呢?
好话听不懂,好事总能领会到吧。
阿勒扫过桌上的菜式,在一水儿鱼肉鸡鸭鹿牛里,瞥见道亮眼的绿色,那是道汆水后简单拌了两拌的叶子菜,叶面青润,覆着层薄薄的亮色,看起来清爽,吃起来解腻。
再者说,冬日里难得见鲜蔬,吃好的,不如吃稀罕的,反正阿勒是这般想。
他提了筷,挑了顶鲜嫩的叶子,滑过肘子肉,滑过炙鹿肉,滑过水蒸蛋,直直地搁在了龙可羡碗里,成为红肉山尖上的一撮绿。
龙可羡目瞪口呆,看着碗里多出来的叶子,眼神急遽变化,从酣畅淋漓的满足感蜕变成愤怒,她恶狠狠地瞪了眼阿勒,夹起菜叶子,怼到了他碗里。她就不爱啃草皮!
毛病!阿勒把筷子一搁,这油盐不进的小炮仗!
大伽正轻轻一咳,化开了一触即发的战意,不禁感到头疼:“妹妹爱食肉。”
失算。阿勒反应快,稍作联想,就从这句话里就估摸出了个没肉吃,没米嚼,只能啃草皮捉虫子的可怜蛋。
这怎生是好?阿勒冥思苦想,眼神不时地落在龙可羡身上。
——除了吃,一窍不通的小炮仗。
龙可羡啃一口肉,飙一把眼刀子。
在她心里,阿勒就是个坏东西:见面打她手,不给她吃小糖丸;叫哥哥也没有同大伽正一般奖励她吃糖;讲话好凶,不高兴扭头就走;看不得她吃肉,专给她啃草。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坏东西。
大伽正讲究养生,晚饭用得少,略略吃了几口,便都在帮着龙可羡布菜,边布菜,边用简单的词介绍。
时间便在这诡异的气氛里流淌着。
直到外间随侍的老仆叩响门框,大伽正略拭了拭唇,看龙可羡仍在大快朵颐,刚要开口,被阿勒抢先道。
“老墉来来回回走了三趟了,怕是有什么急事,你且先忙去,”阿勒扫一眼龙可羡,“这里交给我。”
大伽正心知,此刻即便担忧二人处不来,也不能表露在明面上,否则对他俩本来就紧绷的关系无疑拱了一簇火星,于是干脆把场子交给阿勒,他自来机灵,方才得了一句提点,已经摸到了点对待龙可羡的门道。
孩子们终究要靠自己磨合,大伽正带阿勒时,也没有多费过心思,他主张性情天成,人各有命,不要后天多加干预,于是点点头,安抚龙可羡道:“和哥哥一起,程叔去办事,听话。”
听话?龙可羡懵懂地抬头,听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