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的身躯缓缓倒下,露出道小身影,龙可羡背着小书袋,发簪跑掉了,裙摆沾满泥,脸颊上不知哪儿蹭来的胭脂,像是对这一幕始料未及,气势汹汹的表情凝固在当下,有点呆楞。
看到龙可羡那一刻,阿勒的神情实在太精彩。
这一眼太短,龙可羡还没琢磨出什么,眼睛就被只温热的手蒙住了,盖住了冲天火光,也盖住了遍地血迹。
清爽的皂角味让周围的空气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龙可羡轻轻揪住他的衣摆,在阿勒以为她要讲出什么温情脉脉的话时,忽地被龙可羡一把扛起来,跨过门槛,撞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往外狂奔。
你不在
这一扛,不仅阿勒惊了,祈山也惊了,角角落落里扎的双骑都探出头来,小声说:“公子被扛走啦。”
而龙可羡速度太快,她观此地不是魑魅魍魉,就是牛头马面,没有一个好东西,于是拿出了逃命的架势,扛得阿勒在风中晃个不休。
“放!”阿勒没法子,只好拍着龙可羡后背,“放我下去,扛着跑什么,头要被吹掉了!”
龙可羡不肯放,她认定一件事,地崩山摧都不会犹豫,一边在心里原谅阿勒的啰嗦,一边呼哧呼哧提速。
风骤然掠动他的额发,窗棂都晃成了灰影,时而漏出点细碎火光。
这还莽上了,阿勒哪能忍被个小孩儿扛着跑来跑去,回过神来,弯身扣住龙可羡侧腰,龙可羡冷笑,“龙可羡,不怕痛。”
她不怕疼,却不晓得腰间两块软肉经不住掐。
那点酸痒麻带来的触动太突兀,像是往静湖里投了颗石子,荡开的涟漪递到全身,让她霎时抖了一抖,手也松了,步子也猛然刹住了,连后脊都僵麻一片。
而龙可羡还稳稳当当地站着,阿勒整个人受到惯力,差点儿被甩飞出去,他抽出腿,甩个空翻落地后,才算松口气,正要开口,余光里又瞥见乌泱泱的酒客涌出门来,便捞起龙可羡,当腰夹在肘下,藏进了假山里。
你扛我,我夹你,阿勒低声说:“扯不平的我告诉你,龙可羡,”
阿勒咬着牙,眼里死死盯着她,说不上是气,还是惊,胸口急剧起伏,心绪百转千回,最后没办法似的,又低声念了遍,“龙可羡!”
这三个字灌注了太多情绪,他若不是今夜心神不宁,若不是频频怀疑自己幻听,若不是信邪!这小炮仗当真就要教人带回家去窜天飞了!
龙可羡还浸在那痒麻痒麻的触感里,她对痛觉不敏锐,猛不丁被掐了一回,还有点儿怪新鲜的,转着眼珠子,知道自己可能要挨训,于是只时不时地瞟他一眼。
阿勒被这眼神戳得胸口渐平,又不甘心似的,找了个假山空槽,把她往里一塞,自己跟着猫腰进去:“你怎么进来的?”
龙可羡看向人潮涌去的方向,说:“门。”
阿勒一行人绕了个大圈,找到巡卫薄弱处才一个个摸进来,她走的大门?
龙可羡认真道:“我说,哥哥在,让我进。”
阿勒:“他就信了?!”
龙可羡得意地点头:“带我进。”
是了,谁会想着和一个小孩儿要帖子,十有八九就当作宾客带来的孩子,给放进去了。
“摸上船来的?”阿勒很快跟着联想到这一层。
龙可羡瞄着眼,飞快地抿了下唇:“嗯!”
还挺骄傲,阿勒千防万防,没防到这手,低声警告:“谁的船都敢摸,万一是人牙子呢?将你哄了去,关进那小屋子里,不给吃也不给喝,饿得你浑身软绵绵,还要你搬柴烧火,给人当牛做马去。”
龙可羡听在耳边,一串话只剩“……不吃……不喝……”
她露出可怜的神情,从书袋里摸出一小块油纸包,窸窸窣窣地打开了,挪过去:“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