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忆着方才秦绎的汤勺触碰到时的触觉,慕子翎苍白艳丽的脸上又缓缓浮出一个病态奇异的笑。
他看着钻在自己雪白衣袖里的朱蛇,极轻喃喃说:
“阿朱,我是不是很贱啊。”
他的喉咙微微滚动着,像一个遇到难题却茫然无措的小孩,低而缓地说:“他喜欢我哥哥。”
阿朱诡秘的竖瞳无声地望着他,慕子翎却很快又闭上眼。
他的睫毛在黑夜中不住颤动,如自语一般喃喃说:“他竟然喜欢我哥哥”
“而我”
他哽咽了一下:
而我喜欢他。
长夜寂静,慕子翎侧身抱着膝盖,蜷曲成了小小的一团,像婴儿在母体中的那个姿势,又难过又无措地回想着:
为什么,这个人分明不喜欢他,却救了他两次。
他总是要这样一边折磨他,又一遍救赎他。
他分明已经快对他死心了的。
云隐来赤枫关后,秦绎没有立马见他。
他将云隐安排到了一个隐秘的别院,吩咐他不要四处走动,待有空时会令人带话给他。
“王上可已准备好了青丝?”
云隐候在秦绎面前,笑眯眯地:“老道听闻公子隐已然垂死了。”
桌案上,摆着一个雪白的小瓷瓶,温润细腻,正是云隐托人交给秦绎的那个。
他走上前,捧起小瓶,拔开塞看了看,倒出一小缕细长的乌发,登时喜不自禁:
“正是这个!”
秦绎疲惫地揉着眉心,云隐将头发放了回去,小心翼翼收回怀里,道:
“王上可想好了吉日?现下万事俱备,只需王上一声令下,即可迎怀安殿下归来!”
秦绎满脸疲态,端起手边的茶水饮了一口,漠然说:“你对此事有几分把握。”
云隐说:“九成以上。公子隐与怀安殿下一母同胞,如此天资,不用来换舍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孤”
秦绎略微迟疑,哑声说:“孤心中总不踏实。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好似这件事,孤会做错。”
“王上不恋慕怀安殿下了么?”
秦绎摇摇头:“孤此生都会爱他。”
“如此便是了。”
云隐道:“不瞒王上,贫道曾云游时从云燕经过,被他们捉了去,险些身遭不测。”
秦绎挑了挑眉。
“不是王上可知云燕的规矩。”
云隐道:“他们信奉人的影子中保存有人的魂魄,所以王室贵族的影子向来不能被平民贱奴踩踏。”
“老道远游而来,不知此事,偶然间踩过了一位王族子弟的影子,按律需斩去双手双足,做成人彘,多亏了怀安殿下替老道开解。”
云隐语带唏嘘,喟然道:“殿下说‘不是云燕的人,自不必守云燕的规矩’。当日恩情,老道铭记至今,为换回怀安殿下,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
秦绎微微皱着眉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茬事。
只是不是云燕的人,就能不守云燕的规矩,那么生在云燕长在云燕的人,也不免太倒霉了些。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