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翎说这话时,完全是漫不经心的,他的容貌一半隐匿于夜色中,侧脸只显出一个清瘦的轮廓。
然而就是这样清丽的脸,总是时常溅上猩红的血,带来一次次亡城亡国的屠杀,尸山血海和血流千里。
这样一个一身病气的人,却可以夺走无数健康人的性命。
这种冷艳清寒的气质,令慕子翎的容貌形成一种奇异的魔力。
他将数种矛盾的特质杂糅于一身,病态和嗜血,诡谲和苍白,最后酿出极其致命的危险吸引。
以他的所作所为和殊丽无双来看,说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不为过。
秦绎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稍微顿了顿,才说:
“你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想做的么?人活一世,不应当只局限于如此。”
慕子翎听着他的话,却笑起来,嘲讽道:
“秦绎,那是你们的一生,不是我的。”
“我生命的前十四年都在为活下去胆战心惊,后几年活下来了,却已经身在无间。能将多一些的人一起拖进地狱,我就很快活。”
秦绎有些无言,叹息说:“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慕子翎唇微微抿了一下,片刻后他低低道:
“是,我就是这样的人。”
慕子翎的侧容很安静,但刚才那句话,却好像伤到了他,过了许久,他都没有出声。
“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秦绎问:“儿时的时候,在云燕,每年生辰时许的愿望。”
从前在与慕怀安的通信中,慕怀安提及在云燕的孩子童年都是晦暗的。
秦绎想,慕子翎与慕怀安双生同胞,大抵经历也是较为相同。
“生辰的时候,都在诅咒别人。”
慕子翎却极其漠然地说:“希望哥哥死,父王死,所有云燕人都死掉,然后离开哪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秦绎语塞的表情,轻笑起来----
那粒眼下的朱砂痣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你满意了么?”
慕子翎像趁夜而行的妖魅一般勾人心魄,他却突然厌烦道:“别再问下去了。”
秦绎抿了一口奶酒,手肘搁在膝盖上,微微默然。
天空的月亮长了白边,看上去毛茸茸的。
不远处的士兵打着赤膊,两颊喝酒喝得通红,正呼声极高地和同袍说闹着什么。
连伤兵也出了帐篷,不喝酒,只围着看他们划拳和吹嘘家中内子的贤淑美貌。
“我少年的时候,想统一中陆,踏平各国,让梁成的白山茶花开遍整个中陆。”
秦绎静了静,蓦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