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绎默默,他看着慕子翎,良久,没什么血色的唇动了动,哑声道:
“你刺向孤的匕首偏了一寸。否则孤也不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
慕子翎未吭声,但他的眼睛在阴影中显得冷漠而明亮。
秦绎握着缰绳,高大的骏马在原地踏了两步,终究还是如叹息一般极轻说:
“你都知道了?”
慕子翎冷冷笑起来,说:“是啊。”
“——高高在上如梁王陛下,竟也会纡尊降贵陪我演戏。这份天大的恩宠,真叫我消受不起。”
秦绎轻声叹了口气,低低说:
“我以为你喜欢我。”
“我没那么贱!”
慕子翎寒声斥喝。
千军万马之中,慕子翎孤身一人站着,陪在他身侧的,只有一条冰冷毫无温度的蛇王,和千万个对他的血肉垂涎欲滴,随时可能反扑的阴魂厉鬼。
他不像秦绎的骑兵们满身铁甲,只有一身湿透的白袍。
雨水顺着他的额角,下颌,不断滴落,带走慕子翎原本就仅剩不多的温暖。
然而,即便如此,慕子翎站在包围圈中的模样依然冷漠而叛逆,大有与千百万人为敌也绝不可能低头的气势。
“秦绎,我要的从来不是可怜。”
良久,慕子翎注视着秦绎,笑了一下。在雨中,他极低地哑声说:
“我冷,但我不会去捡别人不要的柴火。”
“”
秦绎喉咙滚动,压抑地闭了闭眼。
“那你扔掉罢。”
他说。
话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秦绎一声令下,骑兵们再次冲锋,慕子翎阴魂在握,毒物们蓄势待发。
绵密沉重的雨幕中,无数士兵哀嚎着倒下,冲刷着泥地的雨水都在无形中被染得赤红。
秦绎眉目坚毅,鼻梁硬挺,唇如折锋,眼窝深邃,正是一副再俊朗不过的好皮囊。
他目不转视地看着慕子翎,沉重硌身的铠甲中,裹着伤口的白纱早已被血水浸透。
方才他仅用银针将伤口缝完就赶了过来,此时已经微微有些发冷汗。嘴唇也十分冰凉。
但是他不得不在这里:
除了他,没有人能压制得住慕子翎,将慕子翎带回去。
骑兵们节节败退,无迹可寻的阴魂厉鬼们四处伏击。
犹如等来了一场啖肉饮血的狂欢之宴。
慕子翎漠然纵容——
是的,这就是他剥去所有伪装之后的样子。
艳丽的皮相只是外表,里子里都是血腥冰冷的骨,和早已腐朽堕落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