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他一直在数来客给照月花得银两而已。
七年过去,照月不再是当初正值碧玉年华的小花娘。
许多与她同龄的姑娘都找富商嫁了。
只有这个曾经煊赫一时,却也终究慢慢没落的歌姬,仍然留在秋水阁,固执地唱着曲儿。
不知在等待什么。
“你想好要怎么处理这桩事了么?”
西淮问。
他已经知道了银止川受朋友之托,帮忙自己四哥曾经喜欢过的女子脱困这事。但是银止川闻声,却微微一怔,半晌才说:
“还没有。”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尴尬的处境了。
银止川想,面对一个差点成了他嫂子的人,受朋友之托来帮忙。
那他应该怎么做?
进一步,是亲手将故去兄长的所爱之人推到别人怀里;退一步,是对好友的请托冷眼旁观。
更何况,纵使他兄长死了,人家姑娘也没有就此终身不嫁的道理。只要她还没有成婚,那么她未来想与任何人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
银止川叹了口气,想来想去只有静默,良久说道:
“我再想一想”
这种风月之所,从来都是热闹的。
西淮他们在一个很僻落的角落吃着酒菜,几乎身边没什么人。即
便有,也都是卖油郎,行脚商,锻铁匠等一些连雅阁都进不去的三教九流。
这些手指缝里都还藏着黑垢的男人只能待在一楼的公众席位上,遥遥地听一听姑娘们渺茫的歌声,再借此却揣想那珠帘后的倾城容色。
龟公们唱念出来的“秋玫瑰”,“洛水樱桃”等缠头,也是他们几个月的辛劳都换不来的巨款。
若一夜消耗在此,只怕回去要被钗荆裙布的妻子拿扫帚打出门去。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人物来么?”
西淮坐在下侧,却注意到另一头的隔间被羽帘挡住了。碧绿的比翼鸟的长翎,华贵而不动声色地持立了起来,几个小仆从垂眉耷眼地在外头侍候着,连在周围徘徊的带刀侍卫似乎都比平日里要多一些。
“嗯?”
银止川一顿,也朝那边看了过去。
秋水阁他并不常来,相比较而言,银止川更喜欢赴云楼。
这里是唱曲儿的地方,多是多愁善感的离愁别绪,银止川并不喜欢。但即便来得少,他也察觉出了今日不同寻常的地方。
“也许是六部的哪个废物来查案子。”
银止川道。
他眯了眯眼,看见那在碧青羽帘外挂着的、象征朝中官员办事的玉牌:“青楼楚馆,总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有时候他国秘闻,奇案求索,外头怎么都找不着头绪,来妓馆逛一圈,倒是能收获不少。盛泱把中陆之内最大的情报之所‘天机阁’,设在与赴云楼的同一座楼中,仅隔着一墙的距离,就是这个道理。”
西淮未吭声,心中有点警觉。银止川却接着道:“不必管他。”
“什么三省六部,这帮狗孙子的良心早已被畜生吃光了,挂着公事公办的牌子,却说不定是花着部里的钱借机出来嫖娼罢了。”
丝竹声还在继续,大厅内嘈杂吵闹,倒是银止川周围的人,在闲聊着话家常。
“听闻关山郡的灾荒越发严重了。”
一人说道:“死了好多人哩。里头出了叛军,还招兵买马,说要自立国号,和朝廷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