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所谓的和小白一起吃乔迁宴,其实就是带他去吃了一顿他嚷了一个礼拜的新疆汤粉,期间顺便把自己已经住到程凉家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小白接受程度倒是挺不错,盛夏怀疑他连着两次被程凉作为当事人当场逮住的事还是让他吃了深刻教训的,起码最近这段时间真的乖了不少。
就是交出来的素材质量不太行,丁教授那边打回来两次了。
“教学取材很难?”盛夏问他。
小白苦逼兮兮的咽下最后一口面汤,他就知道这顿饭是鸿门宴。
他说:“我不知道应该拍什么。”
“如果只是广泛教学的取材,你跟着程主任那边已经拍了不少了。”
“如果是想要拍年轻医生在援边中学到了什么,我又抓不住。”
小白很苦恼。
“他们都很普通,都有自己的故事,有机会也都想去市里的大医院。”小白停顿了一秒,似乎在犹豫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盛夏喝了一口奶茶,慢条斯理的把自己点的拌面里的走油肉一条条挑出来。
她真讨厌吃肉丝肉块肉疙瘩。
小白犹自烦恼了半天,压低声音:“程主任他们不是有送医生去鹿城医院培训的名额吗,不多,一个科室就两个人。”
“为了这名额,科室里真的要抢破头了,反目成仇的都有。”
“但是这东西,不能拍到片子里对吧。”小白叹息,“咱们主旋律,这种肯定不行。”
盛夏没接话,把走油肉一块块的放在小碗里,码的整整齐齐。
小白突然就有些发怵,本来想再抱怨两句拍片不容易的话赶紧咽了回去。
“为什么不能拍?”肉全都挑出来了,盛夏才开口。
小白讪讪的,有些不服气的:“拍出来最后成片里也不会有,白费力气。”
想想更不服气:“毕竟我们这是纪录片不是真人综艺秀,这种开撕的场景在这样的主题下面总是不合适的。”
“这样的主题是什么主题?”盛夏又开始把面条一根根地捋直。
小白不说话了。
他上一次跟拍的时候把镜头怼到人店老板做的吃食上,盛夏事后也是这样,慢条斯理地码肉,那天吃的是米饭,她也这样一颗颗的排好。
特别瘆人。
也说明他可能又做错事了。
“我跟你说过,我们这次不是在歌功颂德。”盛夏终于放下了筷子,“歌功颂德不用丁教授这样的人出面,我们要拍的,是困难。”
“苏县医生少,是困难。”
“像苏县这样的地方,留不住人才,是困难。”
“每年援边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可打造一支带不走的队伍这句话,仍然是一句很难落到实地的口号。来援边人才的无力感,来了就走觉得自己做不了什么的,像程主任这种来了以后做了什么却怕走了以后没人能接的,也是困难。”
“这些东西,不是你天天蹲在摄像大哥那边看屏幕能拍出来的,也不是你跑去跟年轻医生八卦你们名额那么少怎么办能扒出来的。”
“我上面列出来的任何一条困难,你要深挖下去,三个月取材时间可能都太短。”
“小白。”盛夏看着自己的小师弟,“我选择拍纪录片这条路,是因为用影像揭露真实记录真实,是纪录片的宿命,我爱这种宿命,所以我愿意用我这一辈子的时间去完成这种宿命。”
“这不是一份觉得好玩就能做下去的工作,你学的是电影专业,除了拍纪录片,还有很多选择。”
“如果你不懂,我建议你再多看看,别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可我喜欢纪录片……”小白低着头呢喃。
“我当初就是因为听了你这句话才一直带着你的。”盛夏没让他继续装可怜,“但是等我毕业了走了,你还是这个状态的话,这两年你就白努力了。”
“你再想想吧。”盛夏准备结账,“试拍还有一周时间,一周之后你把你负责的这块内容做好计划给我,给不了的话就走人,我会帮你跟丁教授说的。”
“知难而退,又不丢人。”盛夏最后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