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学证券与期货专业出身的人,黎希娣想了想,觉得愚民最怕的应该是缺钱和被“割韭菜”,但显然筱筱的答案不是钱,所以她没有回答。
·
第二天,当挂着外地牌照的数十辆特警的车和警车从自然风景保护区开进木斗村后,村民们如临大敌。
村子里面的人开始慌——
小伙甲诧异道:“怎么办?警察来了!”
老头乙不屑道:“怕个蛋!抹起袖子和他们干!谁敢抢媳妇!真是白眼狼!养这么大还欺负起自己人来了!”
小伙丙惊恐道:“牌照不是咱们这里的!是省会的车!省上来人了!”
老头丁慌乱道:“什么?那……那快找村长啊!村长不是和上面的领导都关系好吗?什么事都能解决吗?”
老妇戊哀嚎道:“完蛋了!村长家里都是警察!村长昨天半夜就被在家里抓了!”
小伙己不可置信道:“凭什么抓村长?他做了什么?难道是不管咱们买媳妇的事?难道咱们也会被抓?没了村长以后谁给咱们粮食吃啊?”
村妇庚崩溃道:“天塌了,天塌了啊……”
……
事实告诉黎希娣,看似愚钝且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愚民最怕的其实就是暴力本身。
当村民们发动人海战术、试图通过拦住警察的车子甚至拿起菜刀和警察对峙阻挠解救被拐妇女时,一排上膛的枪和一群面无表情特警,就让整个村子都安静了下来。
但还有些气急败坏的老人们仗着年龄大,他们无所畏惧,冲上来破口大骂:“你们抓了村长!抢了媳妇!我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粮食从哪儿来?谁给我们做饭?谁生娃?谁擦地?我们以后怎么活?!”
老头怒目圆睁地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是不是我们死了你们才会高兴!”
“阿公,你也别气……”有当地出身的警察试图劝老头,“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想找媳妇没那么难,咱富富哥毕竟帅气,让富富哥把家里收拾干净,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姑娘才会来是不是……”
“没有媳妇!富子怎么把自己拾掇干净!家里怎么收拾干净!你这不是说废话吗!”老头怒喝。
“……”小警察不说话了,他对一旁省上来的特警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表示在他们这地方,“有老婆”和“家里干净”这事儿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话题一样,够争论个好几十年。
老头见小警察不说话,顿时更恼火了:“看看!你们没话说了吧?因为你们没有理!你们这群祸害没有理!我现在是彻底懂了!新中国不需要农民!新中国就想让我们农村人断子绝孙!”
“你可以污蔑我们,但不要张口闭口污蔑这个国家。”有年轻的特警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回复他道,“国家给你们花重金修了山路,然后拨物资、拨种子、教你们种植适合这里天气的农作物,教你们如何自给自足。可你们把用来种田的种子拿去喂鸡、把用来生产的树苗拿去烧柴,城里来的大学生教你们知识,你们却打牌睡觉还性骚扰别人。你们自己杀光了女婴再从外面去抢别人的女儿,你们这些人的确应该从世界上消……”
“李冰!住嘴!注意纪律!”年轻特警的上司一声呵斥,才制止了这位沉不住气的年轻人嘴上犯错。
趁着警察们没注意,老人们围城一排,蹲在出村的唯一一条路上,为首的老头还吼道:“我现在告诉你们,放了我们村长!然后带着你们的人滚出我们村子!你们敢带走一个女人!我们就和你们拼命!”
“你们村长不可能放。”省里的警察冷静地说道,“他涉嫌参与跨国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还是说,你是知情的,所以想要包庇?”
“跨国……”老头神色中一闪而过一丝恐惧,他虽然不懂法,但天天看电视,凡事涉及到跨国肯定是大事,他顿时支支吾吾改口道,“那你们不许带走一个女人!”
“这不可能。”警察拒绝。
“我告诉你们!可能也得可能!不可能也得可能!”老头气得浑身发抖,“有本事你把我抓了!你抓啊!你他妈的抓啊!”
老头怒吼,眼眶中带泪:“我们这儿农村谁不买媳妇啊?啊?不然你给我们送媳妇?啊?你要让我们断子绝孙吗?啊?你有本事把我们农村人全抓监狱里断子绝孙去呗?就你们城里人高贵继续生呗?抓呀!抓呀!你个兔崽子你抓呀!”
一群警察都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当一个恶劣的行为只有极少数人在做时,也许是这些人的责任;但当一个恶劣的行为有无数人都在做时,往往是整个社会的责任。
也许是历史残留的问题没有被处理、也许是思想的纵容和社会矛盾的冲突、也许是现阶段对犯错者监管不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