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贵皱起眉:“话不是这么说,三弟带我挣了二十两,我连二两银子都舍不得给爹娘花,我成什么人了?就哪怕没挣这二十两咱也要过日子,挣了这钱还能过不下去?”
男人这么说,周氏辩无可辩,只能忍着心疼掏出二两银。
看二嫂子给了钱,一直在叭叭说的程家旺想起来,也扔出个钱袋。
黄氏打开一看,问:“你不是学徒工?哪来的钱?”
“这个啊,是三哥送上门给我挣的,前头不是帮他打了许多东西?”
“后来那些是你给老三打的,袁木匠没说啥?”
“三哥起房的时候就让我师傅挣了一笔,后来这点他还能跟我计较?”
黄氏才放下心,笑称她过个年还发笔横财,手里一下多出十来两。
程家兴跟个大爷似的坐在旁边,他说啥?他让当娘的有点出息!还道日子越过越好,往后只会更多。
说完几兄弟齐齐点头,都说没错。
“从前让爹娘操那么多心,把屎把尿给我们养大,该儿子们孝敬您。”
“娘就放宽心等着过好日子,咱们家只会越来越好的。”
“说得没错!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
四兄弟说得起劲,刚才送完孝敬出去的周氏捂着胸口,听说十来两的孝敬还少了,以后要给更多,她差点背过去了。
第章
这个年,对二嫂周氏来说是灾难,而开端就是这二两孝敬钱。
年三十晚不必说,人是难受过来的,初一她也不好。到初二这天,依照本地风俗,除非关系极其恶劣或是十分不便的情况,一般说来外嫁女都会在这天提点东西回趟娘家,看看家里人,说说话,再吃顿饭。
何娇杏得了大哥嘱托,想着过初五挑个太阳天回去,就没大清早从热乎被窝里爬起来。
她两个嫂子却是本村人,两人天不亮就拾掇起来,不光换上平常不大会穿的体面衣裳,就连头发丝都用桂花油抹得平平顺顺,梳得规规矩矩。
头年末到底挣了笔钱,回去一趟就不能表现得太过寒酸,周氏心情还是复杂。她往常因为没生娃,跟其他妇人凑一起时都不太说得起话,如今虽然还没怀上,有点钱总算硬气一点。心里很想让人高看自己,又怕过了头给人惦记上,要是人人都以为她发了大财,以后谁家缺个十文半两一两的全要来找她。
假如说家贵是老三那种性情,任谁来说不给脸就不给脸,她也不用顾虑这么许多。
偏偏程家四兄弟里头跟老三最像的是老四,上头两个做哥哥的远没有那么精。
程家贵是个会为别人着想好说话的,他像那样,周氏便不敢跟他一样,尤其在分家之后,喝口水都得自己去烧,费的也是自家的柴火,那不精打细算迟早坐吃山空。
这么盘算下来,回去这趟还不能摆阔。
周氏想想提了一篮鸡蛋,又拿了点米胖糖,打声招呼就要出门。本来媳妇儿回娘家男人去不去都行,程家贵在陪兄弟和陪媳妇儿之间考虑了一下,怕他媳妇儿自己回去遭人挤兑,跟上去了。
鸡蛋交到程家贵手里,他小心提着,笑道:“往常老丈人他们总是不放心咱俩,分家以后也怕我们过不好,这次回去得好生同他们说说,咱俩也算把日子过起来了。”
周氏起先点了点头,想到她担心的部分,停下来叮嘱程家贵:“才不过二十几两也不是什么大钱,你别吹嘘过了让人以为咱们吃不完穿不完……”
“我知道,媳妇儿你说就提点鸡蛋拿两封糖是不是少了一点?出门时该逮个鸡的。”
“刚才让你别瞎显摆。”
“也不是显摆……那不是你爹娘吗?说是同村的见一面容易,像这样特地回去看他们一年才这一回。”
“谁家都是这样,拿点糖拿点蛋,你就别瞎想,赶紧走吧。”
周家人当时倒没嫌弃什么,还亲亲热热招呼她,拉着说了许多话,中午还煮了腊肉来吃。男人那头暂且不说,女人家聊天说的就是那些:要么说婆家关系,要么谈钱,或者说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