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的差役看知府大人没表现出稀奇,心道恐怕是叫人抢了功,又怕大人怪他们来得慢,描补一番,告诉大人这是衙门催促程家兄弟赶制出来的,风扇在长荣县卖得太好,本县吃不下的都让倒卖商人收去,衙门反应稍稍慢些就没现货了……
听了这样一番解释,又得到底下孝敬的五台制作精良的手摇风扇,禄州知府才消了火气,转头夸起他们。
“于海堂倒没辜负本大人,将长荣县治得不错,前面那几样小打小闹的就不说,这连风扇也造出来。风扇这东西,是要耗费些许人力摇动,却能换来凉爽,天热起来官员难以专心做事,书生难以专心求学,有了这风扇,要在伏天里办事就松快许多。”
知府亲手摆弄一番,又问到程家兄弟:“这个造风扇的和前面卖字糖的一样出自长荣县,一样姓程,可有关联?”
“有关,自然有关。”
“你说说。”
“回大人话,您提到这两样东西就是一家人做出来的。程家原本是乡下农户,因着家里媳妇手艺好,攒起家当搬进县里开起铺子,做着吃食买卖。我们禄州府寒天湿冷暑天闷热,热起来还要上灶实在熬人,程家三儿子嫌日子难过,便想整个家伙什,让他媳妇儿不至于热晕在灶台上,他找到学木匠的兄弟,商量着造出风扇。”程家兴的原话倒不是这样,差役记不住他说那些,就照自己记得的说了说。
知府听罢,点点头:“因为天热,他过不下去了,想求个凉快就造出风扇,照这说法,这个程老三当真是个人才。”
这年头哪怕是县城,都没有后世的镇子来得大,屁大个地方有任何新鲜事都能穿得人尽皆知,老程家的事衙门这些差役也听过不少,看知府有兴趣,又吹起来。
“大人英明!大人您久居府城兴许不知,这个程老三在我们县里很是有名,他这年开春才来县里做买卖,到现在生意却比哪家都好,卖的东西没两样,食客还都非常喜欢……这人从乡下来,大字不识,脑袋瓜却比谁都转得快,没人能坑得了他,前头还听人说可惜了,这要是有个略好一点的出身,恐怕不止这点出息……”
差役说了一通,看知府反应不大,又下个钩。
“要说那家人里最本事的还不是这个程老三。”
刚才吃着茶水随便听听的知府来了些兴趣,示意他接着说,一口气说完。
差役就跟茶馆说书似的,绘声绘色讲起程老三他媳妇何氏。
“只知道程记老板娘娘家姓何,是清水镇下属鱼泉村人,听说娘家靠耕地以及捕鱼为生。这何氏就像戏文里唱的,是奇人一个,她天生力气大,听说七八岁时就能当个成年男子,前几个月她家里铺子开张,就有流氓混混眼红他们生意好去滋事,当街被吓出尿来。您要现在上程记门口去看,门前青石板路还有裂痕,那是何氏一脚踩裂的。”
禄州知府现场表演了个懵逼三连。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什么?
他在太阳穴上揉了揉,质疑道:“这不是编出来哄骗稚童的故事?”
“不是!当然不是!您在县城里随便打听,谁不知道我长荣第一母夜叉呢?在长荣县里,谁家孩童不听话,爹娘都说你再哭何娘子就要来了……是这么说,那小娘子模样还不差,她要不自报家门谁也看不出那就是母夜叉本人,咱老祖宗说得对啊,人不可貌相。”
本来是去禄州送风扇的,结果他聊起长荣县奇人异事,知府听得恍恍惚惚,把人打发走以后还在原处坐了半天,还是手下官员耐不住了,问这五台风扇怎么安排?
“选一台送进省城,另送两台到我府上,剩下两台给衙门使……暂时就像这么安排,你跟长荣县衙的说,让他们回去准备第二批,再送些来。”
经过这几天,禄州府有好些人都听说长荣县造出一种风扇,比蒲扇这些好用十倍不止,既方便又凉快。
又听说长荣县令让人送了几台到衙门来,府学的学官就往衙门跑了一趟,说想见识一下,并且在见识过后提出他们也希望能配一批风扇。能进府学的都是禄州最优秀的学子,多数是一等秀才,有个别不是的那家里后台一定很硬。
府衙还能出钱给府学配风扇?
他们用的都靠底下孝敬。
再说孝敬吧,第一批送到了,还让人家追加一批,这已经很过分,再要狮子大开口也不合适。
府衙的意思是,就这两台风扇送过去不顶事,你们想要还不简单,往外放个话,让人捐啊!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府学作为禄州最高级别学堂,那里头可谓人才济济,要学识有学识,要人脉有人脉,要财力有财力,用个风扇至于向衙门伸手?
这么说也有道理。
府学那边主要就是想上手试试,看风扇转起来果然凉爽,想着有这个诸位学子应该能潜心苦读,果然打起了让人捐风扇的主意。风扇眼下还没跌价,甚至在府城卖得比县里还要贵,即便如此,也不过几两银子一台。那些凭借塞钱进府学的又行动起来了,前头成百上千两都捐了,还差这点?
捐!接着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