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滚热,她转头便咳出血来。原晞忙关上窗户,倒水给她漱口,道:“是我糊涂,好好的看什么月亮呢,又招得你难受。”
蒋银蟾上床躺下,摆了摆手,道:“你去歇着罢。”
原晞叫丫头进来上夜听唤,自己去隔壁睡了。之后的路都在大山深处,更加崎岖难行,蒋银蟾乘着兜轿,看林峦蔚然,雾气终日不散,陡峭的石径往雾里延伸,仿佛挂在天边。西南边陲就像蒙着面纱的女人,妙目含烟浥露,身段婀娜多姿,美得神秘又危险。
进了龙首关,一行人便向无为寺去,蒋银蟾不愿住王府,原晞也不觉得自家是什么好地方,便问她愿不愿意住无为寺。无为寺在苴咩城北门外,西倚苍山兰峰,南临双鸳溪,是妙香的皇家寺院。
“寺里人少清净,又有五叔看觑,他是个活菩萨,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五叔是妙香双鸳溪照金翠尾(一)
这一手功夫看似简单,其实许多暗器名家都做不到,因为齐家兄弟在比拼内力,这两块碎银若不同时打中他们,势必会有一方受伤。虽然马车与齐家兄弟相距不远,但她对速度,角度,力度的掌控已然炉火纯青。
原明非道:“这位就是蒋大小姐么?”
蒋银蟾也打量着他,拱手见礼。
原晞走近她,低声道:“说了不能运劲使力,你是怕伤好得太快吗?”
蒋银蟾把嘴一撇,觉得他这个大夫拿着鸡毛当令箭,道:“这又不费什么力气。”
文四小姐眼高于顶,除了原明非和她伯父文渊泰,她谁都瞧不起,斜眼将蒋银蟾睨着,讥嘲道:“有闻空禅师在,姑娘何必班门弄斧呢?”
原晞转头冷笑道:“银蟾与五叔不熟,怕他出手,反被齐拓齐素的内力所伤,怎么能叫班门弄斧呢?”嘴上这么说,心里很清楚蒋银蟾不会这么想。
蒋银蟾乜他一眼,对文四小姐道:“我知道闻空禅师修为深湛,要分开他们不在话下,但我想出手就出手,还要看谁在场吗?”
文四小姐见她病恹恹的,不想说话如此强硬,愣了愣,瞪起眼睛,气红了脸。
原明非微笑道:“蒋大小姐这一招高明得很,说她班门弄斧,真是抬举我了。”
文四小姐沉下脸,道:“不就是打穴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因为她是你侄儿的朋友,你就帮着她说瞎话,禅师的品格也不过如此。”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齐家兄弟追上去,叫着阿霞阿霞,声音渐渐远去。
原晞等人进了无为寺,将蒋银蟾安置在中院的南厢房里,原晞便派人去药师殿请两位药师来医治。原明非也精通医术,四人依次诊过脉,商量了一阵,定下药方。所需的药材无为寺内都有,蒋银蟾吃了药睡下,原晞和原明非坐在庭中闲谈。
听说了蒋银蟾的遭遇,原明非唏嘘道:“中原第一高手的女儿,父母在时,处处风光,父母不在,便四面楚歌,可怜,可怜!”
原晞道:“五叔,你千万别当着她的面可怜她,她生性好强,最受不了这个。”
原明非道:“我明白,你父亲知道是我放走了你,发了好大一通火,他也是为你好,你既已平安回来,他也就不计较了,回去看看他罢。”
原晞瞅了眼蒋银蟾的房间,道:“她初来乍到,身子又不好,我陪她住两日再回去。”
自从儿子逃走,广平王便寝食不安,生怕他在外面有个好歹,听说他回来了,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便高兴起来。
侍卫官董钦是广平王的心腹,道:“王爷,您看世子爷能从中原那么多人手下救出蒋大小姐,顺顺利利地带她回来,这本事也不枉您的辛苦教导。您别再生他的气了,少年人么,难免有个冲动的时候,太老实了反倒没出息。”
广平王觉得这话不错,十分气本来还剩三分,又去了两分,想着儿子回家,训斥几句也就罢了。谁知这儿子就在无为寺住下了,也不急着回家,广平王等了三日,那怒火又窜上来了。
这日上午,原晞回到家,广平王和文王妃在厅上坐着,原晞进来行礼,广平王冷笑道:“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带那妖女一道回来气死我呢?”
原晞道:“您不待见她,我何必带她回来呢?”
文王妃柔声道:“晞儿,你父亲说的是气话,你别当真,把人带回来让我们瞧瞧罢。”
原晞眼睛在她脸上定了定,露出带刺的笑容,道:“家里人多是非多,好人都未必理会得了,何况她一个伤者。”
刺得文王妃不大自在,蹙了下眉头,语气一发温柔道:“这叫什么话,她是客人,又是你心尖上的人,谁会为难她呢?”
原晞不说话,和广平王一样,把两个眼睛半闭上了。广平王看看儿子,看看王妃,清官难断家务事,王爷的家务事就更难断了。原氏与文氏斗争多年,广平王一面维护原氏,一面又不愿得罪文氏,后者也是为了前者,他于打太极深有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