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太奇怪了。
朦胧的睡意瞬间清醒。借着车站的灯光,乙骨看清来人似乎是个伦敦本地的高中生。
见他正戒备地盯着自己,这位新上来的邻座好脾气地自我介绍。
“谢尔比。”
乙骨忧太没有搭腔,装作语言不通的样子,虚虚闭上眼睛养神。
谢尔比却不打算这么简单放过他。
“喂,你是特意从国外来的吗?韩国人,还是日本人?”好奇心旺盛的高中生打量着乙骨柔顺的亚裔面孔,特意好心地放慢了语速,“你们也听说了可以看见……的传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睡着的车厢像是一片惊蛰过后的丛林。活动起来的人们的衣料摩挲着发出细响,他们小心翼翼地交换眼神,试探彼此的目的。
乙骨忧太抬起眼皮:“……是什么?”
“龙啊。”
谢尔比压着嗓子,车上不止一个同道之人的事实让他兴奋不已。
“因为没有旅客,市政府曾计划提前n9巴士的停运时间。就从那时起,推上有人说搭乘末班的n9巴士看见了龙。有的人说龙的胸膛像白鸽一样丰满;有的人说龙的长鬃像炭精一样黑;有的人说龙瘦骨嶙峋比丑小鸭还难看;也有的人说龙的角冠比公主的水晶更璀璨。”
他骄傲地挺直胸膛,领尖上别着一枚鲜红的圣乔治十字章。
“像我这样特意来搭n9末班车冒险的人,就叫做‘寻龙者’。”
“如果你说的‘龙’是后面的那种东西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回头。”
“喂——”
谢尔比刚要向后转的脑袋被乙骨忧太一把摁下。在路灯与路灯的间隙,暂时暗下来的车窗上映出一头尖嘴骨翼,四爪锋利的有鳞怪物的身影。
它的下半身含糊不清,陷在一大团蠕动的黑气之中,仿佛刚刚啄破蛋壳的野兽,正在挣扎着爬出来。
随着它一步一步涉足人间,此前被蛋壳封闭起来作孕育用的诅咒倾泻而下,几乎是呼吸间没过了车尾几人的脖颈。无知无觉的乘客看不见咒力,只是感觉到自己脖子好似套上了越收越紧的无形绳索,像窒息的金鱼一样,本能地张嘴发出无声的呼救。
这样下去不行。乙骨忧太心道。
车厢不正常的死寂同样让谢尔比直觉不对。趁着头上的手劲稍稍放松,他抬起头。
“发生了什——唔唔!”
乙骨忧太摁着他脑袋的左手直接下滑到他多事的嘴巴,五指张开堵住谢尔比大半张脸。丰足的咒力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叫刚刚诞生的咒灵嗅到了一枚香喷喷的饵。尚不知人世险恶的野兽鼻翼翕动,急不可耐地扇动破烂的骨翼,连跑带滑、向乙骨忧太俯冲而下。
少年咒术师的右手在比黑暗更黑的影子里轻轻一按,然后并指如刀,不使用任何术式,亦不必借用任何武器,仅仅凭借奢侈到仿佛凝固的咒力,在咒灵的必经之路上立起一柄纯粹的利刃。
于是那迎面扑下的咒灵好似飞蛾扑火,迎刃而解,一刀两段。直到丑陋的半边身体落地,求生的恐怖才刚刚传抵它愚笨的大脑。而刀威犹烈,不等咒灵发动反转术式再生,便尽数化作齑粉。
车厢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也随之一空。
谢尔比从乙骨松开的手掌钻出来,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转过头,亚裔少年有些委屈地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小声辩解道:“我没有手汗。”
关键是手汗的问题吗?谢尔比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看见了龙?”
“你以后不要再去找龙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