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茂君的样貌初见时颇为骇人,据说额头那道长长的疤痕乃是幼年时一场严重车祸的结果。要不是母亲力排众议请来一位荷兰医生缝合,恐怕活不过当日。因此,贺茂君自小便立下宏愿,要学习医学济世救人……”
露琪亚继续翻页。
“……果然,贺茂君也能看见……”
一张照片从日记里面掉出来。露琪亚捡起照片,照片中的柳田国匂人过中年,双手拢在袖中,咒术师特有的那种沉静的阴郁也浮在他不再年轻的脸上。在他左手边同样站着一个人,身量一般高,只是脸被墨水涂得严实,不好确认是不是贺茂式敏。
除此以外,忌库中再无更多关于贺茂式敏的记载。柳田始拧着眉头苦思良久,忽然一拍大腿,想到了个好办法。
“当年柳田国匂辞掉贵族院的工作来远野隐居,被许多人看作是自毁前程,东京的故人很快就不多往来。但我听说有一位老友特意追到了远野的乡下来拜访他。至于这个人是谁?是不是贺茂式敏?我不知道。但那时候我父亲已经出生了,他也许记得这件事,甚至有可能见过那个人。”
“走,我带你去找我父亲!”
作为上一任咒灵操使,柳田国匂生前曾经就任柳田氏的家主。但这位终生与咒灵相伴的特级咒术师对恋爱婚姻兴致缺缺,也没有留下后代。所以在他去世后,柳田家的传承还是回到了收养他的柳田直平这一支。
柳田始的父亲柳田朋文年事已高,对于贺茂式敏这个名字却记忆犹新。在老人的记忆中,这位容貌惊人的贺茂先生是叔叔国匂寡淡的人际关系中终其一生不曾断绝往来的唯一好友。但在柳田国匂的身体随着年龄增长开始衰败后,他们发生过一次很激烈的争吵。
小小的朋文缩在檐廊的立柱背后,从没关紧的障子门隙间,能看见贺茂式敏激动地挥舞着双拳,眼睛赤红,像头暴怒的狮子。
“你本该扬名立万,被众人如群星拱卫皓月般歌颂!你扪心自问,后世人提起你的名字以为不过是书本上一介舞文弄墨的学者,难道你就甘心吗?”
“咳咳,不然呢?”
“试试我的办法又不会有损失,凡人忘记咒术师的荣光已经太久。是时候该让他们想起来,自己何德何能,无非靠运气承蒙我等的恩惠,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贺茂式敏本来跪坐在一侧,干脆站起来走到柳田国匂身边,握住好友的双手,动情地说道:“几十年的交情,我不会骗你,你也要相信我。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想你活下去!”
露琪亚忍不住追问:“贺茂式敏真的有什么能给人续命的好办法?”
柳田朋文摇头,说接下来柳田国匂大怒把人直接赶了出去,并且交代以后谁也不许放贺茂式敏进远野。
不懂事的小朋文拉着叔叔的衣角问他:“贺茂先生以后就是我们的敌人了吗?”
柳田国匂一边咳嗽一边摇头:“你还没发现吗?我们最大的两个敌人一直伴在身侧。”
“那是什么?”父亲的故事叫柳田始听得一头雾水。
老人却含笑望着露琪亚:“死神小姐有何高见?”
露琪亚垂眸看着手里涂黑的老照片,沉思良久,才道:“一个叫恐惧,另一个叫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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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台机场,刚下飞机,五条悟眉头倒竖。
“哈?”他难以置信地听着手机,“我人到了。现在你跟我说,祁本里香死了?”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手机另一头的情报人员快要跪下了,“今天祁本里香的奶奶才去给她办理了销户,市政的数据更新比较慢……”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心中暗暗决定再问他就冲手机磕头谢罪。
五条悟“啧”了一声,无语地挂断手机。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他才追查到这条线上,目标就突发交通事故身亡。
车祸,又是车祸。
虎杖悠仁的母亲是车祸,祁本里香的母亲是车祸,她本人亦是车祸。
对于交通警察来说,这大概只能定性为一场不幸的意外。徒然为地方媒体增添一点晚饭时的谈资。
但对于咒术师来说,借用一两只蝇头干扰司机驾驶,是最简单不过的借刀杀人。所谓咒术师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办法,就是这个意思。
线索断头,五条悟一时没什么思路,想着不如去案发现场转转。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受到仙台市内的某处正在爆发一场巨大的咒力冲击。对打的双方都很不讲究,“帐”也不放一个,在六眼眼中就像漆黑的房间里唯一一盏灯一样醒目。
当五条悟匆匆赶到现场,正看到路面上昏死过去一个男孩。街对面站着夏油杰,一身狼狈,鲜血淌了一地,一根锋利的冰锥从后往前,捅穿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