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适应,还是个孩子呢。白天踢足球踢得高兴,睡觉前就开始难过了,和身边的孩子又聊不来。悄悄给我打电话呢,一边打一边哭。”裴邢用手比划了一下,“那国际长途电话账单,这么长一条呢。”
裴谦弈轻轻咳了一声,“也没有经常哭。”
程珞忽然想起,当时裴谦弈跟她说,九岁就应该哭鼻子。那晚她追问时,他只说了些诙谐有趣的经历,倒把哭鼻子这件事带过去了。
原来,是因为想家,在晚上偷偷地哭啊。
“好吧,是夸张了一点。”裴邢笑了笑,“你当时就是个小男子汉了。”
裴谦弈向门口走去,“我去倒几杯果汁过来。”
程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将铁盒抱到自己怀中。里
面的东西零零碎碎,有奖牌、奖杯、还有钥匙扣之类的。
每样东西裴谦弈都用单独的透明袋子或者盒子装好了,放在一起稍显拥挤,但彼此都没有磕碰,保存得很好。
她一边翻看着里面的纪念品,一边问道:
“他踢球很厉害吧?”
“厉害,当然厉害。谦弈原本可是要走职业这条道路的。”裴邢的语气里有一丝惋惜。
程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职业球员?”
这件事,裴谦弈从没和她说过。虽然知道他参加了青训营,但他也说过,呆了三年就回国了。
她以为,裴谦弈只是希望小时候能受到专业的训练,归根结底,是把足球当成爱好的。
职业,听起来神圣又缥缈。
“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他一定避而不谈。”裴邢拿出一个小奖杯端详着,“十二岁那年,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没有及时根治,就草草回国了。”
程珞愣了愣,“他高中的时候,还可以踢,而且踢得很好。”
“踢是可以踢的。但按照他小时候的天赋来看,十五六岁也可以进一家职业联赛队伍了。”裴邢顿了顿,“一个球艺精湛的高中生,和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了。”
程珞垂眸,手中有一个红色的队长袖标,似乎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肥皂香气。
那张合影,裴谦弈就戴着这个袖标。那时,他便是队长了。
在许多同龄人未曾想好做什么时,裴谦弈是不
是早就畅想过自己的未来了?
然后,看着原本可以走到的目的地逐渐模糊起来,昨日之梦,悄无声息夭折。
就像裴邢说的,落差太大了。
而他只是坦然接受了这一切,在余下的校园时光里,成为众多普通足球爱好者的一员,若无其事,继续驰骋在绿茵地。
那些他昔日的队友,会不会有几个继续走在了那条道路上,此刻正在为自己的俱乐部效力?
裴谦弈的脚步声停留在门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冽:
“你想要哪一杯果汁?”
距离裴家不远的一个加油站,常思青停下车,懊恼地锤了一下方向盘。
“您好,你这汽油是怎么加的?”
“你说什么?”常思青死死地盯着来者,语气有些愤怒。
“不、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也没见过您这个型号的车,不知道要加哪种汽油。”年轻人没料到他是如此反应,面露紧张。
他合上眼,报出汽油型号,缓缓做了一次深呼吸。
“我听错了,加你的油吧。”
再睁眼时,他将手伸出窗外,泄愤般碾碎了枝条上的一簇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