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四岁那年,正在城外和外商谈了一批石料生意,天色越发昏暗,赶着儋州落下城门的路上,在临到城门口前,捡了个又饥又贫的落地书生。
儋州冬日本就难熬,他冻得脸色铁青,李无忧把人带着回府,喂了碗热汤,把临到鬼门关的小命吊了回来。
如今已过四年,当年的落地书生,现下已是工部从六品的督陶官。
“不敢,不敢。”张仪摆了摆手,轻捋胡须道,“我就是个工部闲差,常年在各州府走动,办好了多些俸禄,办砸了,勒紧肚皮少吃两餐。”
张仪理了理身上的官服。
咚咚——!
悠长的钟声从御窑厂内传出,李无忧起身,见天色不早,“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启程了。”她起身掸去衣衫上的泥灰,“或许正如你所说,下回再见,便是在上京了。”
“群主,”张仪朝李无忧行礼道:“来日若用得上张仪,在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无忧看向张仪,噗嗤一笑,扶他起身,“张大人,我可没有火坑让你跳,倒是有定窑瓷器,等着你去验。”
张仪愣了愣,笑意如花般,同李无忧并行,夸夸其谈上京繁华之事,而身后的假山上,石子窸窸窣窣滚下几粒儿,待两个身影见人走远,两个修长的身影翻身跳下。
。
高力掏了掏耳朵,瞥了眼李无忧的背影,霁色裙襦显着明艳温柔,他右肘撞着谢思空肩膀,“这就是昨日和你抢玉镯的姑娘?模样倒是温婉水灵。”
“好看吗?”谢思空不屑道。
他好歹见过明艳雍容富贵的名门贵女,昨日她可是害得自个儿丢人现眼,现下他怎么看李无忧,都不顺眼!
不过。。。。。。
谢思空眯了眯眼。
他可是寻了一路查出她的行踪,也不亏他混入御窑厂,看了出好戏。
“高力,这儋州女子一个个生了个蛇蝎心肠,待我打中七寸,定是要她原形毕露。”
谢思空猖狂狞笑,落在高力眼里就像是毛匪歹徒一股子猖狂劲,他忍住要抽刀拔剑的冲动,听到谢思空打了响指,咬牙切齿道,“等她出来,我定要把她嘲苦一顿,舒了我这口恶气!”
“你会被谢老侯爷往死里抽鞭子。”高力无情打击他。
“得得,打鞭子之前,我得把玉镯给买回来。”
他谢思空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说着,谢思空纵身一跳翻身出了院墙,滚了层泥灰,百无聊赖撑着头躺在御窑厂外。
高力看到他这幅模样,嘴角一顿抽抽。
臭名昭著的上京纨绔谢思空,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位女子,气到当今乞讨,那一身破烂衣,黑脸垢面,人前是风光无限的世家侯爷,人后是逞一时之气沦为街头乞讨的乞丐。
眼前的少年凶巴巴的怒瞪过来,活像只炸毛的小土狗,高力耸了耸眉,翻身躲入暗处。
天色昏暗,张仪带一行人先出了御窑厂。
两人身后跟着数十辆拉货的兵马,张仪正说到下回来儋州的日子,脚下一滑,只听一声“哎呦!”脸正往地上贴去。
“张大人当心!”走在后面的裴庭之反应极快,大手一抓,扯住张仪后襟,勒的张仪面红耳赤,猛一阵干咳。
裴庭之干笑道:“对不住,我手劲大,张仪,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张仪摆了摆手,喉间欲有呕意,握着拳头敲着胸口,余光瞟见地上驮着个穷要饭的。
张仪转头看了眼烟熏火燎的御窑厂,再看看外头坑洼的地上,竟有个乞丐窝在这儿要饭。
他颠了颠钱袋子,左右思量后,掏了三文钱,捏在手里,他左右观望着铜钱,手里垫了几个轮回后,紧巴的捏出两文钱,弯下腰放在他面前。
谢思空睨了一眼,黑黢黢的大手捡起着两枚铜钱,他抬头打量了眼张仪,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跟上,拍了拍张仪的肩膀,把钱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