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昆廷大帝甚至能理解神为什么要自我牺牲。充满仇恨的伊勒瑟芮人已然决意与蠕虫之主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了,但蠕虫之主死不了的话,死的只能是伊勒瑟芮人。
八芒星绝不可能看着伊勒瑟芮人这么去送死,那祂至少要令蠕虫也有死亡的可能,这样才能让两边有比拼的可能性。
但是,但是……
现在的昆廷大帝看到,肉虫在蠕动,金银的光辉自祂皮下透出,祂收缩,又膨胀,皮下的光辉不得不随之明亮,随之熄灭,被压榨出力量又被吞噬,即便听不到那光辉的声音,情形也是很容易辨识的痛苦。
神的痛苦。
在他还是一名教廷中的修行人时,他其实很难想象神会痛苦。因为神当然全知又全能,无论要做什么都能达成,痛苦是不完美的人才会产生的东西,是神设下用来磨砺人的石头,但神已经是完美的,祂怎么会痛苦。
这样的想法直到他一觉两百年后都没有改变过,再到死亡又复活,他与那个或许应该称为神,但更适合称为勒壹的人不间断地共鸣。
很痛,那个年轻人其实一直在想,战斗的时候好痛,我真的不想干这个啊。
愤怒在这一刻点燃了,昆廷大帝盯着那明灭数次后更显黯淡的金银辉光,几乎能听到勒壹低低的呻吟。
同在圆环三角中另外两个点上的人,想法与他几乎一致。呼应他们的愤怒,站在中间的瑟芮法安还没说什么,凝聚在世界树权杖上方的星光人形突然就抬起手,银白色的手臂指向蠕虫之主。
虚空中常人看不到其轮廓的信息流突然改变了排序,这抹星族的影子抽出记录在信息流中的,某次世界诞生的爆炸,就如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轻易。祂向蠕虫看去,信息在祂视线中转变成了物质,于是,不知多少年前不知在虚空何处出现的那场大爆炸,突然复现在此地。
不自知地以怒火驱动了影子的三人,都没想到祂动作这么快速,甚至来不及眨眼,一枚洁白的小小光球跳跃出现在蠕虫之主面前,它颤抖了一下,足以开启一个世界的能量从这个奇点中喷薄而出,扭曲时间,扭曲空间,席卷虚空中的信息后,向四面八方扩散去。
就连远处蓝星宇宙的屏障都在微微颤抖,如今将八芒星视为被保护者的三人瞠目结舌。
好强。
这样的攻击想要泯灭他们可以说简简单单。
他们难以想象,但又好像不难想象,一位创世神本就该有这样强大。
可是在白光要淹没这一小片虚空时,黑暗如斑点,从白光中浮现。
爆炸扩散只是须臾间,但这些黑暗出现地更快,茧女他们只是张开嘴,不断出现的黑暗斑点已经将白光覆盖,吞噬。
那黑暗中,蠕动的肉虫,毫发无伤浮现出来。
对神明强大的感慨刹那转为寒意,即便是铁人001,也感到自己数据紊乱。
这真是能打败的敌人吗?
短暂的疑惑后生出的是比怒火更强的战意,现在这里不会有一个人选择后退。
“别愣着。”红发天使道,他松开世界树权杖,任由这根看起来很脆弱的细长木杆漂浮在圆环三角中间,“尽快找到更多共鸣要素,将共鸣提到百分百。”
他本人则跨出圆环三角,放下的赤红龙槍再一次握在了手中。
伊勒瑟芮人的怨恨呼啸而出,将他覆盖,将他染红。但这一次凝结的盔甲,不再如过去那样凶残如魔物,倒是恢复了一套盔甲应有的面目。
繁复的甲片规律排列,每一片上都闪耀隐约的花纹,白底金纹的战裙向后飞扬,鼓动时几乎融入了红与白的羽翼中。
这回他没有戴上头盔,血一般的红发散开飞舞。姣好的面孔露出,这并没有让他显得比原本覆盖狰狞面铠时弱小,反而更加凛然,那双仿佛宝石的异色双眸燃烧着,燃烧着将决意贯彻到底的光。
瑟芮法安凭空立在原地,呼吸了三次。
三次呼吸里,血红染上他头顶的光环。
虽然没有眼睛,但能让人感到祂注意力落在圆环三角中心那星光人形虚影上的蠕虫之主,也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安静的对峙只存在了一瞬。
红光将一切刺穿。
刹那将一段肉肢从蠕虫的身上撕扯开,瑟芮法安已经来到蠕虫的身后。不用转身他也能知晓刚刚撕开的创口已经愈合,至于战利品肉肢则被他的龙槍一次次分裂得更碎。
不过创口哪怕愈合,鲜红的印记一样残留在蠕虫身上,这白胖虫子体表有数不清的相似印记,相连成片后崩解成裂开的伤口。
怨恨,血仇,只要还有一个伊勒瑟芮人活着,这些印记就能永远留存。
杀不死蠕虫也能削弱蠕虫,当初瑟芮法安确实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活了下来,打算与蠕虫纠缠到底。
但这样的伤口针对对蠕虫之主有什么效果吗?伊勒瑟芮的天使军队曾绝望过,蠕虫之主或许会有一些疼痛下的本能反应,但祂不会躲避,甚至让伤口长出牙齿去继续吞吃。
祂好像被拖延住了,祂好像虚弱一些了,但蠕虫之主没有停歇过的攻势让这延缓与虚弱好像是错觉。
天使们很难不陷入自我怀疑,过去的瑟芮法安也有过。但走到今日这位天使之君已然心如磐石,一击成功,即便伤口愈合他也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