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将杯盖放了回去,道:“那便好了。”
“方才太子也在这儿,你可知谈的是何事?”
林晏恭敬道:“不知。”
“今年西境寒冬早至,这还未到月底,西边下了一场大雪,冰封万里。”皇帝将茶盏放回桌上,叹了口气,“原本我军已将小宛半数城池拿下,这一场暴雪,小宛趁机反击,将我军逼回了果尔沟外。”
“那……”林晏急忙想追问,皇帝抬起一只手,道:“朕知道你想问什么,此次代刘封西征的,是你的师父冯齐老将军,他没事,好好守住了战线。”
“如今两军对峙,援兵已出发。只是西边酷寒,我军不善寒冬打仗,尤其入了沙漠更是温差巨大,难以顺利进军,所以朕下令目前死守果尔沟,待开春一鼓作气反击。”
“你今日来得巧,朕并不拿你当外人,所以与你说说这前线战况,权当闲聊,”皇帝看向林晏,低沉道,“叶家世代名将,你小舅舅像你这般岁数,已随叶老将军出征多次,朕便觉得,将你圈囿这宫中,是否叫你委屈了。”
林晏攥了攥拳头,正要说话,皇帝笑笑,慈祥道:“你不必现在表态,回去好生想想罢。”
林晏俯身行礼,道:“微臣明白了,多谢陛下。微臣告退。”
皇帝瞧着林晏那杯未动分毫的茶,淡淡勾了勾嘴角,道:“杜淮,上回朕选的那几个名门小姐,你弄个册子,明儿送景纯王府上去。”
岁暮
“你说什么?”周璨将勺子放下,挑眉看向林晏。
林晏低头继续替按摩伤腿,道:“开春攻小宛,我想助师父一臂之力。”
周璨复又低头喝起羹来,语气淡淡:“去年你说要去西境守商道那会,还没讨够骂吗?”
林晏俯去,将头靠在周璨腿上,软软道:“可你还不是让我去了?”
周璨停下动作,林晏自下而上地瞅他,眼里含了点儿讨好的笑,他差点儿没握住勺子,啐道:“跟谁学的撒娇本事,初一吗?”
林晏松开他,将他手里的羹汤夺下,朝他摊开手掌,道:“那你让我看看那套待选王妃图册。”
“……什么图册?”周璨躲开他的目光,撇撇嘴。
林晏不理他,道:“那我问问揽月姐姐有是没有,她从不骗人。”
“林无晦,你这是威胁我?”周璨忿忿道,他一挥袖,冷哼一声,“那你便去跟揽月要吧,本王行得端坐得正,皇帝送上府的,又不是本王自己去讨的。”
林晏见他开始用本王自称,便知道周璨动气了,叹了口气,将头倚到周璨肩上,轻声道:“哎,也不知陛下挑了哪些名门贵女,几多美貌……”
“我没看。”周璨伸手,摸了摸林晏鬓角的乌发,又捏了捏林晏侧颊,低声问道:“皇帝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周璨转头过去,对上林晏的眼睛,终于笑了笑,道:“本王都豢养娈童了,他竟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林晏呸了一声。
周璨挡着他的嘴,收起笑意,轻声道:“若是皇帝给了你去西边的念头,别理他,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林晏支起身体,将周璨拉转过来与自己对视,“我知道,他在激我逼我,可我仍要去,我仍得去。”
“叶家历代镇守西境护我边境平安,你从前对我说,不能让小舅舅做叶家将来唯一的那个男子汉,可现在叶家唯一的那个男子汉只有我了。”林晏认真道,“如今师父独自苦撑,我实在不甘躲在京中。”
周璨瞧着林晏那双眼睛,这两年林晏成长得越发快了,这双眼睛少了幼时的圆润,更像是一双雅正公子的眼睛了,不似叶韶似的满目风情,总是清澈坚定的。可这会,周璨却觉着舅甥俩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带着点儿锐气血性,不容辩驳的气势。
“你容我想想。”周璨心生疲惫,敷衍地摸了摸林晏的头,从榻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