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何文达已然薄醉。
见阮妤新妆而来,自是喜出望外。
阮妤六岁时就被没入奴籍,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过来,见惯了各色男人,招待的事上应付自如。哪怕心里瞧不上何文达,脸上笑意却恰到好处,几句谈笑后稍舞一段,就已勾得何文达心神荡漾。
但也仅止于荡漾。
阮妤在顾文邵跟前是一番模样,在他跟前却拿外教坊的规矩说事儿,哪怕何文达碰到她的衣裙,都要笑着避开稍许,勾得何文达愈发心痒。
两壶酒下肚,几乎神魂颠倒。
阮妤见惯了这种人,心底嗤笑,口中却尽是婉转之词,跳舞的间隙里推杯换盏时,神情语气便透露出几分委屈。
何文达瞧着,立时便问:“这是谁那么大胆,给阮姑娘气受了?”
“乐部来了个新人,风头倒是不小。”阮妤把玩着酒杯,丝毫不提澜音被选中入宫献艺的事,只说这新人不懂规矩,占着教坊里最好的习练房,连她都须退让三分。吐完苦水,又自哂道:“都是些闲话,何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这哪行?”何文达好容易逮到献殷勤的机会,立时凑近了笑道:“既是新人不懂规矩,我帮你教训她,替你出气。”
阮妤一笑,抬手推开他凑近的脸。
那只手柔软香腻,虽只是片刻的触碰,却勾得何文达愈发心驰神摇。
阮妤又含笑为他斟酒,“何公子说笑了,哪有什么出气不出气的,让旁人知道,还以为我小肚鸡肠,容不下新人呢。”
“我懂,我懂!”何文达在乐坊间厮混惯了,在别处也没少做仗势欺人讨美人欢心的事,当即叫了心腹进来,让他留意澜音的动静。而后满口甜言蜜语,嘴里同阮妤套近乎,目光只在她身段逡巡,恨不得一亲美人芳泽。
阮妤却不肯多留,既托付好了事情,便以疲惫为由回屋去歇息。
何文达目送美人背影,垂涎三尺。
不过外教坊这位舞首眼高于顶,不是轻易能钓到手的。他先前屡次碰壁,想单独观舞都难,如今难得美人松口,他自然要拿出点诚意。
何文达心神荡漾地琢磨法子。
外教坊是高内监的地盘,又有长公主照料,他再怎么纨绔贪色,也不敢闹大了招惹这两位神仙。只能遮遮掩掩的小打小闹,叫那新人吃点儿亏,让阮妤心里舒服些,肯多搭理他几回,也就够了。
他琢磨良久,终于想好了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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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澜音仍与魏姌探讨到深夜方回。
廊下灯烛渐黯,偶尔几处雅间里仍有乐声传出,昏黄烛光照亮纱窗,于冬夜里透出暖意。
两人都练得有点累了,吹着风往回走,也没多说话。
谁知走到游廊拐角,迎面却忽然冲出个醉汉,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嘀咕什么,横冲直撞就朝澜音凑过来。
魏姌眼尖,忙拽住澜音同她避让。
那醉汉却跟熊瞎子似的,摇摇晃晃地连手里暖炉都拿不稳,不知怎的一撞,袖中的暖手炉散开,里头滚烫的炭火便朝澜音泼洒过来。
澜音猝不及防,身上被洒了不少炭块,就连手腕都没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