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嚷什么!老实待着别说话!”
谢渺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再招对方动手,只紧紧抱住昏迷的周氏。
澜音抬袖,将无声滚落的眼泪和雨珠一道擦去,低声道:“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也不知是什么罪名。姐姐,咱们先护好伯母。”说着话,她半跪在周氏旁,前倾的身体挡住砸向周氏脑袋的大雨。
但这点保护实在无济于事。
迟疑了下,澜音抬头,看向她身后的兵士——方才就是他一路看着她走到暖厅的。
“我伯母受了伤,再这么淋下去,恐怕会伤及性命。”她强压着愤怒,竭力平静地商量,“让大家到里面躲雨,拿点伤药,行不行?”
“哪里就这么娇贵!”方才那呼喝的士兵立即出声斥责。
澜音没理会,只仰头看身后的兵士。
这位才见识过韩嗣宗对陆修的客气姿态,虽不知陆修跟谢家的关系,到底不敢得罪圣眷优渥的公府世子,便点点头道:“到那边屋里去,别再嚷嚷,免得搅扰两位大人说话。”
说着话,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来,大约是随身带的伤药,权当救急。
澜音赶紧接了,与谢渺合力将周氏拖到隔壁屋里,扯下帘帐擦干净雨水,拿身体挡住旁人的视线,在要紧的伤处细细上药。
少顷,果然有人送来热腾腾的汤面。
姐妹俩虽没胃口,到底饿了许久,便各自分了半碗先垫垫肚子。等热汤下肚,身上也总算暖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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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的暖厅里,这会儿灯烛通明。
先前错落摆放的桌椅都被堆到角落,地上横七竖八地摆着许多个箱子,都是从谢家书房里搬出来的。
陆修迅速扫了眼,里头全是文书。
韩嗣宗脸上挂着客气的笑,身体却迅速堵过来,挡住陆修的视线,又笑道:“陆大人来这里,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只是路过。听说蔡将军亲自南下,查抄了淮南节度使陈恪?”
“姓陈的暗中勾结逆王,早已证据确凿,皇上得知后震怒,下旨要将阖府男丁全部问斩。也算是他自寻死路,非要往刀口上撞。”韩嗣宗显然对仪鸾卫办的差事颇为自得。
陆修未多置喙,又问:“那这谢家?”
“谢家么……”
韩嗣宗心里犯了难,干笑了笑。
他原以为陆修今日闯进来是奉旨插手此案,听说只是路过,态度就有些微妙。
“陆大人也知道咱们仪鸾卫的规矩,办案时半点都不许往外透露。今日查封谢家,原本不该让旁人进来,自然,陆大人得皇上信重,不比旁人。但这案情……怕是不便多说,免得蔡将军怪罪。”他继续干笑。
“蔡将军驭下甚严。”陆修当然知道蔡衡杀伐决断的权柄与威势,声音不咸不淡。
韩嗣宗有些尴尬,忙道:“喝茶,陆大人喝茶。”
陆修却没碰茶杯。
他今日确实不是来插手这案子的。因靖王谋逆案牵涉重大,皇上交给了最信重的仪鸾卫,查抄府邸这种事跟刑部更是无关。他虽受皇帝赏识,到底官职有限,对这案子的始末和内情也知之甚少。
事实上,若不是事涉谢家,没人会闲的没事去闯仪鸾卫办案的地方,白惹一身骚。
只不过……
陆修抬眸望外,正好看到澜音半身湿透,娇丽的衣裙沾了泥,正吃力地拖着昏迷的周氏往隔壁走,纤秀身影在风雨里格外柔弱。
罢了,毕竟救过他性命。
那般活泼明丽养尊处优的闺中少女,骤然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情势不明且前途未卜,到底让他没法视若无睹。
陆修抬手,又问:“她呢,打算如何发落?”
韩嗣宗面露迟疑,却没好意思连番推辞,只低声道:“这事原不该透露,但陆大人既问,这面子当然是要给的。”
“蔡将军的意思是府里的仆妇丫鬟全都发卖,女眷犯了事的流放发配,旁的都充入奴籍。这位是谢家的女儿,大约会送到宫里做苦力去。若不然,谁家敢买这种人当奴婢?”
说罢,又啧啧叹道:“像她这样好的容貌,满京城都寻不到几个。偏巧是卷入谋逆案的罪臣家眷,等进了宫当苦力,怕是要被生吞活剥,熬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