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澜音站在那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被人惦记的滋味终究是好的。哪怕在仪鸾卫那般滔天的权势跟前,周叔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但在京城里有个熟识的人,终能让她心安一些。
只是谋逆案震动朝堂,牵扯甚广,若非极要紧的事,她还是别去折腾周叔的好。
澜音目送他背影拐过廊道,理好心绪,仍往习练房去。
而后,如常准备登台的曲子。
外教坊里热闹如旧,没了谢玉奴的笛声,还有旁人的笙箫管弦可供赏听,客人们最多惋惜一声罢了,转过脸仍可寻欢取乐。
但也有少数惦记着她的。
这一日,忠勇侯府的公子许璋在雅间里吃醉了酒,闹着要听吹笛。
外教坊乐伎众多,会吹笛的也不少,虽不及谢玉奴那般令人惊艳,却也逊色不了太多。
燕管事怕他吃醉酒闹事,赶紧寻了仅逊于谢玉奴的乐伎去吹笛。奈何对方一心念着谢玉奴当初的好处,平常不敢发作,如今吃了酒脾气大脑子愣,听不到顺心的笛声,直接将那乐伎赶了出来。
“这满京城里,论起吹笛,谁不夸一声谢姑娘的才情!你们倒好,悄没声就把人赶走了,打量她好欺负是吧!”
许璋大声嚷嚷着,不顾随从们的劝阻,脾气一上来,抄起旁边的花瓶就砸在地上,“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老子今天就把这儿砸了,给谢姑娘讨个公道!”
说话间,叮铃哐啷一堆东西被扫落在地。
雅间里的东西多半精致,仆役们负有伺候看管之责,瞧着哪能不心疼?赶紧上前,陪着笑苦口婆心地劝阻。
许璋却听不进去,吵吵嚷嚷地要出门去找管事,嫌那仆役碍事,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外头几个仆役见了,既惊且恐,又不敢对侯府的人动手,只能伸开双臂劝阻,试图拦住他去路。
许璋一脚一个,将人踹了满地。
这动静闹得有点大,燕管事闻讯赶来时,附近雅间里的客人也不免推窗,皱着眉看向吵闹的来处。
许璋原就是个爱争强好胜的纨绔,被众人瞩目时愈发得意,一时间气势更盛,照着前来劝阻的小丫鬟就踹了过去。他喝酒后脚底下没轻重,几个男人挨了打还能忍,那小丫鬟年才十四,哪里受得住?
许是被踢中要害,痛呼了一声,当场厥了过去。
周遭众人纷纷惊呼,许璋却扯着嗓子道:“怎么着,装死想讹小爷是吧!小爷这就让你知道厉害!”嘴里嚷嚷着,奔着那小丫鬟就想再踹两脚。
一道浅灰色的身影便在此时疾掠而来。
没人看得清他来自何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锋锐的剑锋已经抵在了许璋的咽喉。
执着剑柄的,是一位少年。
约莫十六岁的年纪,穿着身与其他仆役相似的浅灰色衣裳,虽质地欠佳,却洁净而整齐。
他生了张极好看的脸,隽秀又不失俊逸,肤色白皙,眉目中有少年人的意气,却又收敛着不曾张扬。质朴的衣裳遮不住他满身清逸的气质,乌黑的头发拿桃木簪束在顶心,衬得他身姿愈发峻拔轻捷。
风拂过廊庑,翻卷起他的衣衫。
少年以剑制人,明明出手如电一剑封喉,身上却没半分戾气。
彼时,澜音也正推窗望外。
瞧见那少年人,脑海里无端浮起了四个字。
仙风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