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泡芙的白色油脂还黏在红发少年的薄唇一角,他聚精会神的听着黑巫师的思想,好像吸引他的不是那些谈话的内容,只是格林德沃本身而已,那双异色的瞳孔和英俊的面容本身就有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实力。
“好吧,你根本没在认真听…”盖勒特有些不耐地转过头,他挥动魔杖,一些仿真的雪花从面包室的天花板上落了下来,小阿不富思和小阿丽安娜都玩得不亦乐乎,两个小孩儿在货架边上乱窜。“对现在的你而言,是不是这样的场景更加让你快乐?”
“不,”十七岁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突然认真起来,他看着身边的黑巫师回道,“能和您站在同一立场,才是我最快乐的事情呀。”
“………………”
究竟作为兵刃相见的对手是他和邓布利多的宿命,还是,也许有一天他们也可以这样像家人一般,坦诚相待,把温热的真心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对方面前呢?
不,他们的立场太割裂了,若是真要拿出那几分真心的话,恐怕,得把心口的肋骨捅破撕裂,在一片黑洞般的血海中寻找那一丝奇迹般的温存吧。
毕竟,他的妹妹已经…………
“谢谢您,格林德沃先生,”金色卷发的小姑娘阿丽安娜拿着一堆颜色艳丽的水果糖走来,她摊开手指,一颗一颗地把糖放到黑巫师的身上,“我一直觉得麻瓜世界特别可怕,他们都是蛮横又暴力的存在,我从来不像现在一样觉得这里这么美妙!太多美食,太多可爱的人和我没见过的事儿啦!我感觉体内的那股黑暗力量都快被这些快乐给挤走了,快消失了呢!”
好吧,格林德沃想,默默然靠人内心的黑暗和极度痛苦的情绪为养料,形成共生关系,如果那些负面情感不存在了,默默然无以为食,早晚有一天离开这个女孩的身体——自己担心的这么久的邓布利多妹妹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被歪打正着地解决了。用个不恰当的歇后语,他真是,被粉红□□亲了一口——人都麻了。
可郁闷都留给他了,黑魔王从风衣里拿出一个酒瓶对着外面的街道闷了一口。和平大使是吧?给那个未来的白巫师听去了迟早自己晚节不保。
他穿越回来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可能就是放羊吧。
回家已是半夜,邓布利多安置好弟弟妹妹后,找到自己的床倒头就睡。
格林德沃去房间看的时候,他已背对着天花板睡得很熟了。
小东西长得真快啊,虽然也是从小美到大的。
夜晚的微风吹过纯白的床单,发出布料摆动的轻微簌簌声,而小阿不思白暂纤细的腰肢就这么暴露在如水的斑驳月色下,完美地嵌入了柔软的床单,好像裹在雪中那样,让人莫名联想到白天鹅曲线柔和但也异常脆弱的脖颈——白色的丝绸衬衫欲盖弥彰地遮掩着红发少年上半身光滑的背脊,他睡起来真的毫无防备,甚至偶尔会像小动物一样发出呢喃着的梦中呓语,仿佛只是呼吸空气都那么单纯。
黑魔王只是轻轻地把那层衬衫帮小阿不思重新拉下,那略显稚气的软软的小脸被他用手翻过来,正面朝上地睡着,那俏生生的脸蛋和醉人的夜色交相辉映,美得仿佛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油画。
真是让人灵魂都变得软弱、沉醉的小家伙。
或许,穿越回过去还是很值得的,起码此时此刻拥有着一支这样美的英伦玫瑰。
1951年,麻瓜世界的反巫师组织越来越多了,甚至到了隔几天就会上街游行的状况——邓布利多教授去他最熟悉的伦敦红茶馆喝下午茶的时候,就惊叹于魔法世界和麻瓜的矛盾怎么会在这段时间发展得如此迅速。
他把有些温烫的红茶瓷杯挪开,有些无奈地发觉自己的茶杯底下不知何时都被人垫了一张麻瓜宣传的反巫师的纸单。
有些麻瓜极度仇恨巫师,欲除掉他们而后快,有些麻瓜隐约相信巫师世界的存在,但却秉持着一种和巫师保持和平共处关系的,互相留有界限的心态;不过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那就是存在一小部分希望加入巫师甚至成为巫师仆役的麻瓜。
白巫师观察着玻璃墙外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色,他少有地感到困惑。
“麻瓜也是仇恨着巫师的。”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决斗前的黑魔王对他发出的警告。
这个习惯了在两面三刀的魔法部官员们之间游走斡旋的白巫师,习惯了在霍格沃兹的师生面前装作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模样的圣人,习惯了在麦格和多吉这样的友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邓布利多——这个为了光明的立场奋斗了大半辈子的,近乎完美得挑不出缺憾的天才巫师,在自内心感到困惑和孤独的时候,才发觉身边连一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在桌上放了些英镑后径直离开了。
若是过去还没有开始决斗的状态下,他和那个十恶不赦的老情人或许还能披着文明人的皮,假模假样地,装作两个绅士地在这个地方点些吃的。然后惺惺作态地关于当下的局势做出自己的分析,从最有利于自己立场的角度去逐个击破对方的论点。
邓布利多不喜欢战争。
格林德沃像是这个充满杂乱秩序的世界的一个奇点,只有和他触发碰撞的时候邓布利多才能真正感觉到自己思维的流淌,这一点是奇异而又矛盾的。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只慢慢从蛹里蜕变出来的蝉,无数丰富的想象力和思维能在对方银舌头简单地张合几下之间就飞舞开去,得到某种奇妙的解脱和自由感,而且越来越快,无法抑制地和对方的思绪交织混淆在一处——两个饱经沧桑、同时又对这个世界拥有着独道见解的灵魂像是两股湍急的河流,每每碰撞的时候,总有更汹涌的一方将另一方彻底吞噬。当然,他得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克制,才能守得住自己的立场,而不被“和对方争论”这件事本身所吸引。
和黑魔王盖勒特谈话是非常危险的,但更加可怕的是,邓布利多只有在那样的情境下,才会感觉是一种活生生存在的“交流”。
当然,想要置对方于死地大概也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