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终于露出一点震惊:“还拔剑了?”
郑贵妃心忖,这回老皇帝总不能罔顾事实,偏心眼子再袒护太子了,怎么也该给她一个说法,不然荥阳郑氏恐也不能答应。
她点头如捣蒜,趴跪于地,怯弱地以?丝绢掩面拭泪:“是的。”
圣人好奇:“可朕看,他这伤也不像是剑砍伤的。”
这红肿的脸,宛如少牢。哪里是用利刃划伤,恐怕是诬告。
郑贵妃怕老皇帝不信,又再解释道:“太子是用剑劈翻了郑勰的食案,又用脚踹在食案上,踹翻的食案飞向勰儿?的脸,打成了这样。圣人,那食案可是紫檀木的,贵不用说,还硬如铁啊呜呜……”
老皇帝心想?,太子如此勇猛?
他叫郑勰上前,郑勰依言走?近,老皇帝就着郑勰的这张脸左右端详片刻,迟疑道:“这食案,能飞得这么准?是太子不小心踹的吧。”
听听。听听!就是这般偏颇,偏颇到了极点,一点公允都没有!
郑贵妃气得涨红了白腻的颊,忍着火,沉声辩驳道:“圣人!您忘了,您的太子素日里百步穿杨!隔了十?来?丈都能飞箭猎鹿,早不是十?几年病病歪歪的吴下阿蒙了!”
圣人拂了拂手掌,露出淡淡斥责之色:“贵妃,你当注意措辞。”
“……”
郑贵妃被圣人一句话堵回来?,气得胸脯连连起伏,拉着郑勰上前来?,让郑勰说说当时情景。
郑勰捂着红肿发疼的脸,因贵妃姑母定要拉着他上太极宫中告状来?,所以?为了脸上的伤势更可怖一些,他到现在还没上过药,疼得厉害。
郑勰把脸捂在手心,一五一十?说来?:“臣只不过是在席间,向齐宣大?长公主引荐了翠屏县君,替县君与太子牵线,殿下不答应就算,还打伤了臣的脸,圣人,臣是出于一片好意,岂料遭遇此等横祸。”
圣人又听明白了:“你要替太子与翠屏县君做媒?”
翠屏县君他还颇有印象,去岁曾在翠屏县拯救了十?多条人命,不仅如此,这个侠义小娘子还慷慨解囊,帮助县官重建,县官上报州官,后来?奏报到了太极宫,圣人听闻之后,也以?为此女义薄云天、忠勇可嘉,便?封其?为翠屏县君。
再后来?,他又得知,原来?这翠屏县君正?巧也是当年被驱出长安的幼女,圣人便?又提拔了顾家,任命为皇商,稍作补偿。
关?于此事,郑勰有自己的解释,抱拳道:“臣是想?,殿下一心要娶开?国侯之女,大?抵是因十?七年前一场大?病连累了师家嫡女,如今与师家联姻,也能因此弥补歉疚,圣人钦封的翠屏县君,也在当年七名婴孩之列,如何不能也让殿下纳入后宫,补偿终身呢?再者县君虽生就女流,却通大?义,晓世情,知民生之艰,堪为妇人表率,如此良女,入殿下后宫,岂非一举两得?臣心想?翠屏县君出身于商贾,或许是身份上低了一些,比不得侯门?贵女,便?考虑到齐宣大?长公主善于做媒,不妨令公主引荐。谁知,谁知太子殿下……”
郑勰演得颇为逼真,仿佛立刻就要泪洒当场。
圣人掌中攥着朱笔,一时未动,也未出声。
太子同他阿耶一般,情有独钟,他既仰慕于师氏,眼底便?再容不下旁人,纵然还有如花美眷、天赐良缘,于他眼中,也不过如秋后之叶,倦怠赐予一眼。
且不提这郑勰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太子的反应却让圣人更加明白了,太子对师氏早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知子莫若父,既是如此,只要他们恩爱,他自不会让闲杂之人搅扰了他们相?好。
圣人皱眉道:“翠屏县君固然是节烈女子,你既如此中意,不妨自纳为妾,逼着太子纳妾,是何道理?他尚未大?婚,便?先?娶妾室,这是要宠妾灭妻,教天下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郑勰惊呆了,圣人居然能偏心到这份上,亏欠了人家翠屏县君的,是宁恪,又非他郑勰。
情绪一激动,脸上再度感到火辣辣的疼。
着急上火,连牙也开?始作祟起来?,牙龈开?始干燥起泡。
他捂着肿痛的牙龈,悲哀地道:“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