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她答允魏谏白求娶前问过他——
“你拿什么为聘?”
“若得天下,当与柳大小姐共分之。”
“口说无凭,当歃血盟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那日的魏谏白并没有多言,若能得天下,歃血又如何?
这天下最可笑的便是誓言。
柳溪并不是养在深闺不知人心险恶的蠢人,开始就与虎谋皮,日后要想高枕无忧,便得留后手杀之。
魏谏白也并非善类,他心机深沉,这枕边人到底是蛇蝎,还是绵羊,他也心知肚明,说没有半点防备,那也是假话。
她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罢了。
东海景氏花百年心血建成的海城,一炬抛下,将渐渐在烈火中化作灰烬。
残破的白玉石柱山门前,写有【东海景】三个大字的石牌歪歪斜斜地倒在石阶上。石牌周围,东海景氏的四名公子倒在血泊之中,他们身上血肉模糊,不知是被什么利器重伤如此。
四名公子身前,还有一人浑身是血地颤巍巍站着。与其说是站着,倒不如说是用半截断枪强支着欲倒的身子——这是东海景氏最后的一条血脉,是东海景氏最小的公子景岚。
连番恶战,兄长们俱已身死。
身后是吞没整个海城的烈焰,身前是步步紧逼的负伤修罗卫。
“咳咳。”景岚本想狠狠再骂几句,可这一张口,便被涌到喉间的鲜血呛得猛咳了几声。她反手握紧那杆残枪,准备与这几名修罗卫做最后的搏杀。
即便是死,也该多拼杀一人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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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东海景氏还有一人尚在,便不能让这些江湖败类踏入海城,玷污了海城的百年清名。
她匆匆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海城,再过半个时辰,海城所有的机关图纸都能烧个干净,东海景氏的家传绝技,绝不能落到外人的手中!
只要……再撑半个时辰。
景岚暗暗咬牙,早已痛至麻木,双目若血,好似随时会滴出血来。
满面的血污,早已分不清楚哪些是泪,哪些是血?
她的发丝散乱开来,有几缕沾着鲜血贴在脸侧,此时像极了一只从火海炼狱中爬出的恶鬼,哪里还是曾经的东海景氏最柔美的小公子?
“叮铃……叮铃……”
火舌呼啸声中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景岚四步外的几名修罗卫骤然收起了兵刃,纷纷后退。
“咳咳,咳咳咳。”景岚瞪大眼睛,将来人看个清楚,也记个清楚。
黄泉路上她会等着,等着这两人的出现,再与他们算一算今日灭门之债!
“魏谏白!”景岚强忍咳意,她看清楚了此人的眉眼,终是恨然喝出,“原来是你……还有……你……”她微微转眸,死死盯着站在他身侧的黑衣女子,“咳咳咳。”
她还是忍不住强烈的咳意,终是没能直呼出柳溪的名字。
柳溪微微挑眉,轻蔑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十余名孩童尸首,她忽然懂了,为何修罗卫可以轻而易举地攻开东海景的步天石峡?
原来赢得这般卑鄙。
柳溪讪笑,握住了腰间的柳叶弯刀刀柄,径直朝着景岚走去,冷冷抛给了魏谏白一句话。
“此人是我的。”
“溪儿,我只给你一炷香。”
一炷香后,魏谏白的刀也想尝尝东海景氏的鲜血。
修罗卫们退到了魏谏白身后,给柳溪与景岚留出了最后决斗的空地。
柳溪最后在景岚三步外停了下来,右手缓缓将柳叶弯刀抽了出来——弯刀寒芒好似一弯新月,淡青色的锋芒流动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杀意。
柳叶弯刀名曰【惊月】,是柳溪亲手淬火打造,刀身薄如柳叶,削金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