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王朝历经三百七十五载,传到今日,刚好第二十位天子。常言道,花无百日红,盛极必衰是世事法则。
先帝子嗣单薄,若有选择,定不会选择夜凌风这样的昏庸皇子为君。偏偏先帝一脉只有一子一女,他有私心不想在侄儿中选择良才,又拗不过群臣坚持的天下只能男子为君,于是硬着头皮将夜凌风封为了太子。他尽心教导多年,夜凌风明面上是改了,可回到东宫后,依旧我行我素做他的浪荡太子。先帝万般愁苦,却已力不从心,面对势力渐渐坐大的权臣,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公主夜凌霜身上,临终前下了道旨意,敕封了公主为镇国公主,辅佐太子总理政事。
夜凌霜虽然贵为镇国公主,却也架不住朝堂上那些臣子对女子的不屑与轻慢,哪怕不是权臣一派,也对她颇有微词。
她几乎是殚精竭虑,事事国字当先。可惜,夜凌风就不是个当天子的料,今日听宠妃吹几句耳旁风就对宠妃的父兄大肆封赏;明日听权臣说话声音大些,便挺不直腰杆,坚持不了自己的主见。
天子昏聩,遭殃的只会是百姓。
恰逢九州遭遇旱灾,朝廷拨下的赈灾食粮与银钱被层层贪渎,最后落到百姓手中只有一抔发霉的陈米与五个生锈了的铜板。
人都没办法活了,还谈什么忠君?所以这一年灾民纷纷起义,反抗朝廷。
镇压灾民是下下之策,夜凌霜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夜凌风却图清净,硬是把镇压灾民之事交由堂弟魏王夜凌云负责。
夜凌云早就想把夜凌风取而代之,名为镇压灾民,其实是找个由头名正言顺地带兵马离开骊都。到了受灾的州县后,他立马杀州官放官粮,打出诛昏君、清佞臣的口号,带兵反杀骊都。
灾民一呼百应,顺成燎原之势。
满朝震惊,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镇国公主夜凌霜。
这个时候就想到她的用处了?
夜凌霜在朝堂上冷嗤一声,痛骂了天子与朝臣之后,带着公主府的家将策马驰出了骊都,无人知道她想去哪里。
镇国公主彻底撒手不管了,天子彻底慌乱了。
不过夜凌霜在朝堂上痛骂的那些话,权臣是听进去了。若是放任魏王攻入骊都,换个天子,第一个死的便是权臣。只要权臣明白这层厉害关系,他就不会让魏王的兵马杀入骊都。不用这样的激将法,夜凌霜就算管了也无人可用,根本于事无补。
说也讽刺,夜凌霜到达东浮州的第一日,便接到了骊都的密报。权臣领头所有朝臣,竟万众一心地设法抵挡魏王兵马,平日一毛不拔的贪官也出了军饷,平时请都请不动的将军也每日准时到军营操练。
由这些人撑着,只要能撑到她回去,大夜王朝便还能有一线生机。
西山柳,东海景,得之相辅,可君临天下。
这句话夜凌霜很早就听过,可很多时候她是不信的。不过是两个江湖机关世家,两家加起来,人数也不过一千多人,铸造的机关再精巧,火器威力再大,也难敌天下的千军万马。可到了大夜王朝的风雨飘摇时,即便是不信,夜凌霜也必须一试。
可惜,西山柳氏的胃口太大,东海景氏又偏安一方,夜凌霜两边奔波,换来的竟是徒劳无功。
正当夜凌霜绝望之时,在东海畔的渔民口中听闻了一则传说——东海深处,有蓬莱螺岛,岛民能御百兽,岛主武功盖世,可称半仙。
若能请到这样的高人,御兽为兵,一样可以扭转乾坤。
夜凌霜一念及此,便执令命东浮州水师将军准备战船,三日后,便扬帆出海,找寻传说中的蓬莱螺岛。
碧波粼粼,海浪拍打在船舷之上,碎成无数浪花溅落海中。
一袭玄色凤纹长袍在身,夜凌霜卓立甲板之上,望着茫茫碧海,这最后的希望如沧海一粟,缥缈无踪。
只怕又要无功而返。
她眸光霜寒,高贵的气息之中带着一抹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只静静地站在那里,都能让人感觉到一股皇室的居高临下气势。
天边悄然浮起了乌云,熟识东海的老舵手皱眉远望了一眼,急忙对身侧的副将道:“不好,要下暴雨了,我们要不去附近的岛屿避一避?”
副将看了一眼天边,乌云稀薄,离这儿显然还很远,“这云能下多大的雨?”
“将军你可别小看这海上的乌云,一旦遇上暴雨,东海的风浪可是会倾翻海船的!”老舵手越说越怕,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件更恐怖之事,“完了!”
“什么完了?”副将只觉他危言耸听了。
老舵手将船舵交给了一旁的副手,他仓皇地扑到了船舷边,仔细瞧了一眼海水的颜色。这儿的海水已不似来时那般碧青,反倒是透着一抹幽黑色。
只有东海海洞方圆百里的海水才会变色,越是靠近海洞,海水颜色便越深。
老舵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冷汗瞬间从背心沁出,他仓皇失措地奔到了夜凌霜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叩头,“殿下!求你下令返航吧!前面是真的去不得!再往前走,便是东海的海洞,不管多大的海船,都会被那海漩给吸进去!”他越说越怕,竟有了泪意,瞬间红了眼睛,“殿下,求求你!”
“当真?”夜凌霜语气平静,多半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