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明了
崔锦之起身,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她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屏风后得出少年脚边散落着一地的碎瓷片,掌心混合着鲜血和乌黑的药液,正顺着指尖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
崔锦之上前伸手去触碰少年的手腕,想要查看他手上的伤势如何,却被少年反过来紧紧攥着,他的手背甚至鼓起青筋,眼底是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老师……会选择和皇兄站在一处吗?”
崔锦之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惊,试图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更紧,手中的伤痕崩开,鲜血蜿蜒缠绕着二人交叠的手。
她定了定心神,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反问道:“臣是殿下的老师,为什么会和二殿下站在一起?”
崔锦之轻轻回握:“殿下,臣永远会站在您的身侧。”
他看着她眼底的温柔,终于放开了手,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气,竟然握得丞相的手腕泛起一圈红痕,他伤口里掺杂的小碎片也在刚刚划破了崔锦之的肌肤。
少年的神色终于露出几丝慌张,连忙搀扶着崔锦之进入内室,为她仔仔细细的擦洗伤口,若非崔锦之拦着,还打算为她的手腕缠上一圈纱布。
丞相的手腕柔若无骨,握在手里,像似锦缎温玉,让人难以释手。
崔锦之一时失笑:“这么小的口子,殿下还要处理到什么时候去?”
她本想先替祁宥看他掌心的伤势,奈何拗不过少年,只好由着他处理。
少年轻轻咳了一声,连忙放开了她,崔锦之这才拿着温热的帕子,一点点将他右手掌心细碎的瓷片挑拣出来,又为他抹上药膏。此时此刻,她才注意到少年的左手也缠着绷带,“这是怎么回事?”
祁宥低下头看了眼,不甚在意地开口:“前日不小心伤到罢了。”
崔锦之瞧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一时无言,半晌才开口道:“短短一月有余,臣竟为殿下上过两次药了。”
这一世甚至有她做老师,他仍然不住地受伤,那前一世没有她呢?
祁宥微微怔楞,不懂她为何突然这样说。
她轻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臣希望殿下珍重自身,任何人或事,都不能成为殿下伤害自己的理由。”
少年轻轻滚动了下喉结,几欲开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重活一世,应该像从前一样只需要韬光养晦,在暗处中谋算所有人即可。
无论是利益,人性,感情,甚至是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拿来利用的。
他明明、明明都懂得。
可当崔锦之对他说出“珍重自身”的那一刻,他突然抑制不住地,从心底翻涌上来莫名的委屈。
祁宥撤开视线,看向双手缠绕着的绷带。
今日他借口端药,实则想要弄清楚他这位好皇兄到底是为了什么上门。当他听见祁旭对她说的那番话,真切地看清楚了她眼底的动摇,他徒然捏碎了手中的药碗。
祁宥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恐慌和躁郁,他明明对丞相还抱有怀疑,明明从心底里知她有所图谋,可是那一刻,他觉得二人执手相立的模样格外刺眼。
祁旭真是贪心啊……他明明已经有了一切,父皇的重视,母后的宠爱,无数人珍重爱护,也是高门望族眼中的未来储君,这些还不够吗?
为什么,为什么连他唯一拥有的老师都想要抢走呢?
祁宥的眼底晕染开如墨般的阴翳,他轻轻地摩挲指尖,漫不经心地想,即使他不信任丞相,也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染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