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榆心底暗骂这两人,拱手正色道:“今日递上来的奏折,皆由御史台查证收集,绝非闻风而报。”
令和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沉吟了好一会,才哼笑了一声:“首辅今日在朝会上如此言辞恳切,倒真像有人冤了他似的。”
崔锦之冷眼看了好一会,突然出声:“这些罪证记录的薛氏族人,遍布京城,四处分散,有的甚至远在郡县。”
“若大理寺查证起来,落到首辅大人的头上,最多也只是个管教不力,失察之罪罢了。”
剩下二人纷纷屏住了呼吸,令和帝的脸色也随着崔锦之的话渐渐沉了下去,他扣着桌案,良久,忽地笑了一声:“这么说,朕还动不得他了?”
“薛家势大,根系盘根错杂,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军队之中,都有其族人。”
崔锦之仍是不急不缓,“陛下本是仁德之君,却让他们一步步膨胀了野心,登基数年,却还要处处受薛氏之制。”
此言一出,气氛顷刻凝重,叶榆与傅和同齐齐变了脸色,立刻起身跪了下去。
丞相在心底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也跟着行了跪拜大礼。
令和帝没开口,只是神色阴翳,指尖不停地摩挲着桌面上的镇纸,足足沉默了一刻钟,才道:“那依丞相之见呢?”
语气轻缓,却分明让人听出了其中不可忽视的杀意。
崔锦之缓缓抬头,肃容道:“薛家,还动不得。”
“薛氏多年来已向朝廷逐渐渗透了无数子弟,一旦彻查,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首辅把控内阁,若骤然停职,一时间必定混乱不休。”
令和帝冷笑着瞧了她一眼:“爱卿的意思,便是朕还得让一群人强横欺主,目无王法了?”
“臣并非这个意思。”崔锦之笑了笑,“削弱薛家,是重中之重。按照叶大人递上的罪证彻查,绝不姑息,薛将军之子薛为,怕是也活不得了。”
“纵然薛家手眼通天,哪怕黑也能说成白,可怎么也不能盲了悠悠众人的眼睛,薛为——必须死,还得于午门外问斩,告诉天下百姓,胆敢凌虐弱小,横行不法者,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更能以正视听,匡扶法纪。”
另外三人面上已露出沉思的模样,崔锦之端起茶盏,轻品了一口地方进贡的狮峰龙井,缓了缓喉间的干涩,暗叹一声好茶,又接着说了下去。
“薛家旁支和同党的官员跑不掉,但首辅还不能动,毕竟——”
她似笑非笑,轻声细语地说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毕竟车骑大将军薛怀忠手里,还握着二十万的兵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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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真是……快把我一把老骨头吓散了。”
叶榆缓慢地同二人沿着狭长的宫道走着,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傅和同也跟着干巴巴笑了两声,“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丞相大人缓步向前,修长挺拔的身形行止间都散发出清雅之意,闻言温和地笑了笑:“叶老弹劾百官,肃正纲纪,居然也会怕吗?”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老臣如何不怕?”
崔锦之含笑摸了摸鼻尖:“锦之忠言逆耳,陛下英明圣哲,自然不怪罪。”
三人言语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宫门口,各家马车在外早早等候,他们站定脚步,相互告别,各自散去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