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做法应该是趁陈婧收回手机的一刻握住她的手,塞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裴南山盯着陈婧红彤彤的,粗粗的手指,又想到浪漫的反义词并不是现实,而是流氓。
陈婧先把手机放回自己的口袋里,再看看自己的手,对着它哈一口气,“没关系。我有手套的,只是今天没有带。”
握手算耍流氓吗?裴南山的视线还停留在陈婧的手上。陈婧的手指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就变得臃肿,像一根根长势很好的水萝卜,不知道握上去会不会和水萝卜有同样硬邦邦的感觉。
大概率是不会的。裴南山很快在心里反驳自己,陈婧的手指只是看上去像水萝卜,但应该还是软的,是肉乎乎的,是舒服的。
陈婧问她:“怎么了?”
裴南山舔了舔嘴唇,“我想握你的手。”
“握呀。”陈婧的话带着笑音,裴南山的视线还没有挪开,但已经能想到陈婧微笑的样子:她的粉底会嵌在脸上的皱纹里,每一道纹路都很清晰,交通局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规划道路,那么就不可能出现早晚高峰的拥堵。
陈婧的手朝裴南山伸过来,掌心也被冻得通红,承在命运密码的掌纹大剌剌的露给裴南山看。她不怕裴南山知道自己的未来,也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在出卖自己的未来。
裴南山的手很单薄,手指也很细,指甲光秃秃的。小时候她的音乐老师曾经夸她的手长得好看,但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希望她能够让她父母送她去音乐老师私下开设的补习班学钢琴。
后来裴南山当然也没有能够去学钢琴。裴松和萧元不会在她的课外班上多花一点功夫,因为他们知道除了房产和金钱之外,裴南山没有皇位需要继承,她不需要上通天文,下知地理。
此时这一双曾被音乐老师功利性赞美过的手贴到另一双和她截然不同的手上。裴南山没有感受到温暖,只觉得自己手握冰块。但陈婧的手确实和她想象中的一样,软软的,肉乎乎的,握起来很舒服。
是不一样。
裴南山又想到唐清。
从前和唐清在一起,裴南山也觉得自己真爱她的。否则在一起那么久干嘛呢?否则为什么不去和别人在一起呢?反正她换女朋友的速度那么快,快的有一时都不记得身边人叫什么。总之不是叫‘宝贝’,就是‘亲爱的’,总有一个名字能叫的她们高兴。
如果不是因为真正的爱,裴南山不会和谁在一起一年两个月零六天那么久。所以她在苏乐然婚礼上再次见到陈婧时会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让自己不要忘记她现在爱的人到底是谁。
但是陈婧来了,陈婧还是跑到她心里来了。
莫名其妙的。
裴南山已经有好多年不去纠结自己到底爱不爱陈婧,尤其是身边有唐清的这一年。她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去纠结的了。她们交往的第一个月,唐清就畅想过未来她们结婚的样子,说要去冰岛,要去芬兰。裴南山就坐在沙发上听。听着听着她就觉得真好。唐清真好。
可是陈婧来了。裴南山哪怕什么都没有做,也觉得自己在唐清面前直不起腰来,低了一个头。
更不用说在葬礼上裴南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但是陈婧一出现,哪怕她的人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那股柑橘的味道钻进鼻腔里,裴南山和世界断掉的联系就再度恢复了。
陈婧不用说什么,也什么都不用说,裴南山知道自己要怎么去向她寻求想要的安慰。
这就是陈婧和唐清最大的不同了。
“你呆呆的。”陈婧轻轻捏一捏她的手,“是累了吗?”
裴南山的喉结滚动一下,发出一个‘嗯’。
“我们回去吧,回去睡觉吧。”陈婧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她的动作做的那么自然,和唐清当时做的一模一样。
裴南山跟在陈婧身边,魂儿丢了。她恍惚有一种感觉,好像陈婧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女朋友。大学时代生日那天的告白她没有改口,她说出来了,得到了陈婧的答应。
魂儿就这么飘荡着,除了在裴南山的身体里哪儿都去了一趟。
回到裴南山家门口的时候它也没有回来,让丢了魂的裴南山说出一句:“陈婧,我明天要走了。”
“这么快啊。”陈婧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拿出家门钥匙。哪怕这时候陈婧都没有松开裴南山的手,“你买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