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再抬眸时,表情已经恢复一片淡漠,她将目光转移到笔记本屏幕上,很快沉浸在工作中。
再等一个月。
她默默地想,如果叶清翎一个月内没有醒来。
那就……
算了吧。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不过当天晚上,叶清翎竟然就醒了过来。
……
……
……
六年前,初夏。
川城,某座不知名的偏僻深山里。
“汪,汪!汪汪!”一阵狗吠惊扰了山间的宁静,随即是一声焦躁嘶哑的女声:“儿啊——!你回屋去看看!死丫头她好像偷东西溜走了!”
“啥?明天白水村的人就要来接她走了,她能溜哪儿去?妈,你别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死丫头性子野,就喜欢出去玩,今晚肯定回来。”破烂的院子外,男人不在意的拍拍手。
“儿啊——!这回不一样!”院子里冲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眼神凶恶,拉着男人的手臂就往屋里跑。
一进门,男人也怔住了。
本就乱糟糟的破败房屋里,一片狼藉,尤其是藏钱的地方,木床、床下装衣服的柜子、旁边的木架,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刚才我看都翻过了,钱都没了,没了啊!”老太婆叫声凄厉,“那死丫头拿着钱跑了。”
“跑,她能跑哪儿去?”男人逐渐从呆愕中恢复过来,眼神变得狠戾,狠狠捏起拳头往墙壁上一砸,“操!老子这就去山里把那个死丫头抓回来,明天就要结婚了,她给老子跑?老子抓到人,腿都给她打断!”
这边,破烂的小院里一阵鸡飞狗跳。
另一边深山中,一个矫健的身影灵活地跃过层层树藤,在树林茂密的山野中飞奔。
十六岁的叶清翎穿着一身灰色运动卫衣,一路上被枝桠刮得脏兮兮的,脚下已经裂开的板鞋也好不到哪儿去,及肩的头发乱糟糟披散着,脸上也沾了不少泥渍。
偏偏她那双眼睛,却清亮澄澈得厉害,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
这时的叶清翎,明明浑身上下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儿一般脏,泥渍盖住了本身的冷白皮肤,却不仅一点也不显狼狈,反而肆意自信,潇洒得如同在山林中自由生活的狼。
她身后,也的确有一匹黑狗紧紧跟着,陪她一起在无边山野中狂奔。
黑狗体型巨大,毛皮发亮,耳廓是厚重的立耳,棕色眸子中似乎藏着万千毒针,唇角下狼牙若隐若现。比起狗,反而更像是狼一些,也不知道叶清翎在哪儿遇见的。
叶清翎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尤其是外婆和母亲相继过世后,奶奶、父亲对她几乎称得上虐待,她回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她宁愿在深山中与狗群——亦或是狼群为伴,也不想要回到那个鸟笼一般的家里。
叶清翎去年考上了高中,她本来想一边读书一边攒下补助金,一考上大学就离开深山。
山那头的学校,深山的狼群,还有那个不愿意回去的家,就是她每天的生活轨迹。
叶清翎却在前几天无意间听见,父亲和奶奶想让她嫁人,隔壁村的有钱人,四十多一老头呢,彩礼都拿到手了。
父亲、奶奶数钱数到手软,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却没想到,叶清翎早一步拿着钱,从家里溜了出去。
叶清翎在茂密丛林中,不知奔跑了多久,最后她轻巧地抓住一颗榕树树藤,往上边一跃,站在宽阔树枝勾起的小平台上,瞭望远方。
那匹紧跟在她后面的大黑犬也停下脚步,在树下面不安地打圈儿。
前面近千米,肉眼可及处,是山里唯一的火车站。
叶清翎站在高高的树干上,眼神如鹰一般锐利,可以看见那边人头攒动,背着旅行包的乘客们从绿皮火车上走上,走下。
叶清翎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