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们舍不得你。”
柳湍雨没接话,“不过,死因不是来自内部,房间里没有扭打的痕迹。另外,孩子们一定会劝他们。”他的记性很好,他用碳灰在地上画出示意图,的确如他所说,房间里的烛台桌椅都是完好的。
“你好像一直将弟弟妹妹称呼为孩子。”
“因为他们并不是我的弟妹呀。再说,我们谁也没有把对方当成家人。三天未见,我已经想不太起来他们长什么样了。”
明雪枝看向他在地上的涂鸦,“但是刚刚一扫而过的账目和房间你却记得很清楚。”
他面露难色,摸摸自己的脑袋,“难道做了魔修,连记性也出问题了?我听说魔修都是没有心的家伙,难道是他们随着修炼,不可避免地忘了过去才有这种表现?明小姐,你快考考我。”
她还在扎马步,听罢仰着下腰过去,“我脸上有一颗痣,你还记得在哪边吗?”
“说什么呢?你脸上哪有痣。”
明雪枝转回来,脸庞上果然光洁一片,柳湍雨笑了,“看来我的记性没问题。”
她试着回想,“师尊的脸我倒是很记得。”她捡起木炭涂涂画画,他看了一眼问:“这个胡麻饼就是你师尊吗?”
“那是他身上的玉佩,他一走路就叮叮当当地响,大家说这样才是仙人姿态,每个人都要参观学习,每月分享经验。说起胡麻饼,我还没吃过呢,中午去吃胡麻饼吧。”
“镇长中午设宴,你忘了?”
“不想去。”
“你拂了镇长的面子,万一他们给你上眼药穿小鞋呢?”
“可是我根本就没答应过啊。”
“但是他就是那么做了,露个面也没什么不好,用一点时间去交际,就能免去日后很多麻烦。”
“你的交际也不少吧,但麻烦好像也不少。”明雪枝回正身体,开始倒立,“就是因为一开始觉得吃饭只是个小要求,勉强勉强也可以,再往下游园、筵席,就变得越来越无法拒绝。”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他揉了揉头发,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一想到要面对别人的斥责,就头皮疼。
“不去就可以了,什么都不用说。你跟我在一起,没人能欺负你。”
他眨眨眼,抿着嘴笑了,“好感动啊,还没人跟我说过这种话呢。”不知为何,跟她在一起,总觉得格外轻松。他不用讨好她,因为她不需要,有想要的东西她自己会取来。那么强大,那么美丽,那一道与猎人对峙清冷如月的身影,他现在还记得。担心这样的人会因为交际过得不好,完全是多余。
有那么一秒钟,他想过就这样依附她,随波逐流。
可惜被她无情地打断了,“但是下次你要自己去拒绝。”
“就这样……不也挺好的吗?谁也不得罪。我也没有受到打骂,只是多干干活……”想到上午镇长的忽视、婶子的侵占,他说不下去了。他并不是没有察觉,相反,他比大部分人都敏锐得多。
明雪枝只是看着他,没说话。她沉静的目光已说明一切: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吗?他低下头,如果他真的觉得无所谓,魔种也不会爆发那么强的力量。他想要改变,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视野中倒转的柳湍雨,她忽然道:“你身上的灵气还是很散,传承中没有教你敛气么?也许你变强了,大家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那个啊,我还没试过。”炭火慢慢烧白了,他没有血色的脸庞恢复红润,却依旧像个木偶,“抑制灭世体质的方法……真的存在吗?”
练够了,她翻下身打坐调息,“你不找,它就永远都不存在。不过你这样散发瘴气倒也好,应该会吸引来很多魔修魔物。”
柳湍雨看看自己的手,“难道我现在还在浑身冒黑烟?我怎么看不到?”
“用灵识看。普通人靠近瘴气会觉得不舒服冒冷汗,修者身上会像有虫爬,在你情绪低落的时候尤为明显。”
他脸上一红,“那有情绪变化不是都看光了?”
“是的,就像只穿了一件‘雾里看花’一样明显。”
他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是在讲冷笑话吗?我现在该笑吗?”
“不好笑吗?我觉得还挺好笑的。”
看着依旧是平时那副淡然表情的明雪枝,柳湍雨腹诽:那你倒是笑啊。一个很少笑的人讲的笑话会好笑吗?
聊着聊着,日头移到头顶,寒意稍微消散了些。柳湍雨买了胡麻饼回来,把柳宅大门闩上。他厨艺极好,将家里所剩不多的食材变戏法似的做成茶点,两人围坐在炉边,又开始时有时无的闲聊。门外传来叫喊,镇长派人来请,两人充耳不闻,只当家里没人,不去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