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香雪眉间已有不耐,料想姜姮是知道她曾被献给靖穆王一事故意触她眉头,便屈膝施礼,道:“小女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
姜姮抬手拂篾帘,微笑:“坊间传言,晋姑娘不仅美若天仙,而且知书识礼,性子温柔,看来传言不实。”
晋香雪在来时被父亲嘱咐过,靖穆王看似薄情冷血,但实则对这王妃很是情根深种,为她不惜甘冒风险为姜国公平反,要她做小伏低,就算挣不得侧妃的位子,也千万别得罪王妃。
但她自小骄纵,忍下这口气着实不易。
“小女蒲柳之姿,粗鄙性情,实在难当谬赞。”
姜姮只隔帘看景,半分眼色都不给她,慢慢道:“若真是粗鄙,也就罢了,只是我听说得更加过分。你刚来襄邑时曾女扮男装去天香茶楼参加过丹青比试,你的丹青笔墨也是上乘,老板出于公正将你的画作评为第二名。你心底不忿,派人去打听谁是第一,未料对方竟也是个女子,却是个比你年纪还小出身寒微的民女。”
“那民女是画师之女,家中寥有薄田,靠种地和父亲卖画为生。她参加茶楼的比试,不过为那十两的赏银,想赚来贴补家用。”
“你竟为那点好胜之心指使你的兄长晋澜去污蔑她与茶楼老板通奸,沽名钓誉,以不正当手段夺得画作魁首。”
“小姑娘名节被损,又自知得罪权贵,恐连累家人,终日惴惴不安,竟一时想不开叫你们活生生逼死了。”
“而那茶楼老板畏于权势,不得不将魁首更名为你,却从此心灰意冷,将茶楼关了,举家迁徙,不知去往何处。”
姜姮收回视线,直面晋香雪:“一点虚名,一条人命,两个家庭,晋姑娘,你真的只是性情粗鄙?”
晋香雪不防叫人揭了老底,脸涨得通红,半天才道:“王妃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与事实并不相符。我只是质疑画作评审的程序,在兄长面前抱怨了几句,兄长心疼我,才去替我出头。后面的事是那些人自己想不开,就算上了公堂,那也不能让我担这责任。”
是呀,于法,她不担责任,不然顾时安早就带着衙役上门了。
姜姮轻蔑一笑:“是呀,都是你兄长的不是,所以他遭了报应,让人给打成傻子也是活该。”
晋香雪神情骤冷,清艳的眉眼浮掠戾气,声音也硬邦邦的:“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是我打的。”她嘲讽地看向晋香雪,“何朝吟就是我,你作何感想?”
晋香雪的表情堪称崩坏,不可置信地摇头,呢喃:“这不可能。”
姜姮不甚在意地抬袖,伸出手接落雪,轻飘飘道:“就算我把人打傻了,你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就像当初那小姑娘的家人也不能拿你们怎么样。一报还一报,上天公平得很。”
晋香雪看她轻描淡写的样子,久绷的弦怦然裂断,怒火冲顶。她本就是万千宠爱锦绣堆里长大,心气高不能忍,顷刻间将父亲的嘱咐抛诸脑后,上前质问姜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声音太大,所幸那些官女们早已走远,听不清她说什么,只是往这边看,但都很机灵地没有过来掺和。
侍女们倒是上前要提醒晋香雪注意尊卑礼节,被姜姮喝退。
她回过头重新打量晋香雪,雪缎衣领上一截玉颈,曲线优美宛如精心雕琢,带着几分倨傲不屑,“没有理由啊,就是瞧他不顺眼,打就打了,你能奈我何?”
“你混蛋!”她气到极致,竟上前推搡姜姮。
姜姮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姑娘,打这娇滴滴的姑娘是绰绰有余,但她偏装样子,被她搡得步步后退,跌撞到游廊漆柱上。
侍女看得胆战心惊,忙去前院禀告梁潇。
晋香雪推了姜姮一把后,就被侍女重重围上来挟制住手压着后退。
在远方观景的官女们见动了手,也都不敢视若无睹,忙顺着石桥快步奔过来。
姜姮刚才那一撞暗自控住了力道,撞得根本不疼,但她假装疼得蹙眉,手颤抖地伏在肩上,气急吩咐左右:“给我打。”
侍女们压着晋香雪,相互递眼色,站出一个道:“王妃,是不是请示殿下?”
姜姮冷声怒道:“她当众冲撞我,我连打她的资格都没有吗?好啊,那就去问,不管问出来结果是什么,你们都从我的寝阁里滚出去,我用不了你们这样的侍女。”
侍女们吓得哆嗦,站出来的那个低眉微忖,回头吩咐:“打。”
梁潇从前院赶过来的时候,晋香雪已被压在院子里,挨了十几棍子。
侍女们见他来了,立即停手,放下棍子跪地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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