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几分敷衍。姜姮已经不再是他的未婚妻了,他不会再像从前与她谈心事抱负。
姜姮也有这份觉悟,自觉没有立场强求,默了一会儿,独自转身走了。
她走在街巷上,忍不住回头看,见那茶肆的雅间轩窗半开,直棂映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夕阳沉晖下,显出几分落寞。
回到姜府,满院里飘着肉糜香味,姜姮先在门外整理了下心情,挤出一点点笑,才进屋。
姜照正拉着梁潇下棋,棋盘上两条黑白长龙相互缠斗,正处于胶着。
见姜姮回来,梁潇忙把手中棋子放回棋篓,起身来迎她,只低头看了她一眼,便问:“怎么了?怎得好像快要哭了?”
姜姮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胡说什么。”
梁潇拉着她不放,弯身紧盯着她的眼睛,追问:“到底怎么了?辰羡说话难听?还是你又胡思乱想了?”
姜照本在看棋局,闻言也站起身来看姜姮,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反倒奚落梁潇:“你怎么这么婆妈?我的女儿出身武将世家,岂是那中多愁善感的小姑娘?”
姜姮笑起来,把手从梁潇的掌心里抽出,“是呀,我可是将军的女儿。”
梁潇不再言语,但目光总追随着她,额间皱起几道纹络。
晚膳吃得很随意,梁潇也算常客,谁都不与他客套,姜墨辞甚至命人温了壶酒,闲谈小酌,煞是惬意。
膳桌前姜照问起今日梁潇面圣的事,梁潇详细说了,还说到枢密院副使王瑾将要回京。
王瑾是淳化帝的舅舅,与新崛起的崔氏历来不合,梁潇最近时常想,可以利用这两方的矛盾让姜照和辰羡从危机中全身而退。
他这样说着,总是忍不住要去看一看姜姮,一心二用,总是说着说着思绪飞走,忘了下文。
姜照终于注意到女儿有些不对劲儿,暂时中断了谈话,让梁潇陪着她出去走走。
夜月当空,庭院里一泊皎皎月影,很是幽静。
姜姮顺着游廊外走,梁潇默默跟在她身后,忽的,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道:“辰羡说我们成婚的时候愿意出席,他说坊间有些传言不好听,非得这样才能平息。”
梁潇一诧,随即说:“这是好事啊,他向来是温善大度的,我们亏欠他,我会补偿他的。”
姜姮道:“不是这一件,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梁潇忙问是什么。
“前世的时候,我不敢跟父亲和兄长说我想退婚,我觉得这是件令家族蒙羞的事,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甚至还会责怪我。”
她斜靠在海棠树下,幽幽说着心事,耳边鸟雀嘤啾,树叶枝桠随风飒飒作响。
梁潇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抬手撩起她鬓边一绺凌乱的发丝,柔声道:“然后呢?我在听。”
“然后……我发现,其实在他们的心里,家族的颜面和荣耀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我重要。我想退婚,他们虽然会骂我,但最终还是把我的幸福放在了第一位。”
姜姮歪头冲他笑:“要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早点说了。”
终归是这个时代对女子过于严苛,要依赖宗族父兄而活,礼教掣肘,寸步难行。
她会怕,会犹豫,都是常情。
梁潇握住她的手,和她一直靠在梨花树上,仰望天边弦月,喟然道:“我时常在想,也许天意是不希望我们在一起的,不然他怎么会给我们这样糟糕的开局?”
姜姮笑得眉眼弯弯:“我也这样觉得,我们可是生生从月老手里把红线抢出来了。”
月光下的姜姮笑靥灿烂,眼底如有星矢闪烁,眉间若有繁花绽放,看得梁潇一阵阵失神。
两人安静待了一会儿,梁潇慢腾腾挪向姜姮,轻声说了一句话。
姜姮还在出神,没听清,让他再说一遍。
梁潇的脸颊微红:“姮姮,我可不可以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