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濯刷完码,看到陈缘知憋着一股气,郁闷地坐在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陈缘知故意撇开脸不看许临濯,公交车的车窗上倒映着蓝色的车座,身高腿长的少年人一路朝她走来,然后坐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他身上的青木梨香挥发一天,已经很淡,只有离得这样近时才能闻到一些,似有若无的。
许临濯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传来,很清亮,“对。想和你一起走这件事,我蓄谋已久。”
陈缘知抿了抿唇,感觉耳根慢慢发烫,“。。。。。。行了,我知道了。”
许临濯手撑着膝盖捂着脸,肩膀耸动,闷笑声逐渐在陈缘知耳边传开。陈缘知盯着他弯下去的脊背,从脖颈到腰的弧度很漂亮,但还是不可原谅,“笑完没?我要开始说了。”
许临濯一秒坐直,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嗯,笑完了,你请讲。”
陈缘知在来的路上思考了很久要怎么对许临濯描述她和姜织絮的事情,语言早已组织得差不多,此刻说出口也就十分流畅自然。
许临濯沉吟,“。。。。。。。所以,你现在有一个好朋友,她交了另一个你觉得不太好的朋友,而你希望她们分开?”
陈缘知:“理智上我尊重她的意愿,感情上我希望她远离那些人。”
许临濯,“我明白。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困惑这个,我们似乎有讨论过类似的问题。”
陈缘知当然知道许临濯指的是什么,实际上她也还记得那次对话。
“。。。。。事实上,只有相似的人才能成为朋友。这种相似可以浅表地理解为生活方式,爱好和习惯,比如喜欢拍照的人和不喜欢拍照的人无法一起出门,喜欢宅在家里看书的人和喜欢出门蹦迪的人往往聊不到一块儿,特别努力的人和特别懒的人不可能有同一个目标。”
“但说穿了,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爱好习惯,折射的都是一个人的观念和规则。只有彼此观念契合,规则相互顺应的人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在特定的情境里,这条铁律有时候会失效,比如无法选择的亲人,受恩者与施恩者,还有成年前接受教育呆在学校里的学生。”
“作为学生的我们,有时候可能会先和同桌,舍友成为朋友,即使同桌和舍友可能并不是最契合彼此观念和规则的存在。我们会因为距离而改变自己的第一选择。”
“但是这种选择也只是短暂的,亲人也不会总是陪伴在彼此身旁,孩子总有成人走出家庭的时刻,受恩者报恩后便可以不再与施恩者维持联系,身为学生的我们也会在一次次争吵和意见相左之后去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朋友。”
“不是一类人,即使勉强做了朋友,最后也会分开。我们无需做什么,有时只需静静地观察和等待就已经足够。”
“——清之,那时你便是这样和我说的。”
陈缘知看着他,面色无波无澜。
她动了动唇,声音听上去还是很平淡,没什么起伏,“是这样没错。”
许临濯:“那为什么……”
“——但是。”
“我希望她不用受伤,也能了解这些事。”
许临濯微微睁大了眼,陈缘知的侧脸在窗外游走的灯辉与月光下,变得比往日柔和几分,低垂的眼睫仿佛雾气蒙蒙的雨盖在玻璃窗前。
“我希望她不用遭受恶意,不用走错路,也不用撞南墙。”
姜织絮对于陈缘知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朋友。陈缘知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操心姜织絮的事情,像个过于谨慎的家长,也像一个苦口婆心的老母亲。
可她确实这样想。如果可以,她希望姜织絮不用受到伤害,也能明白这些残酷的道理。
可是,世上哪有平白得来的恍然大悟。成长都是鲜血淋漓地抽骨扒皮,在青春期这样敏感多愁的年纪,所有疼痛都会被放大数倍。
有时,我们回过头去想以前耿耿于怀的事情,会发现那确实如大人们所言,只是一件小事。但那时因此经历的痛苦和茫然,在那时却是那样的剧烈,以至于经年累月至今,伤疤还是隐隐约约搏动着,锥心刺骨,无法释怀。
陈缘知看向许临濯,“你人缘那么好,应该也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