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无惨艰难地动用脑子回想了一遍,他是产屋敷家并不算被重视的一个旁支孩子,主家能叫的上名字的几个大人物里从没听说过有少年这么个人物存在,再者,刚刚追杀他的人正是产屋敷的私武,他们都对少年如此面生,这“舅舅”的身份和称呼就更可疑了。
不过当下并不是反驳的好时机,所以无惨只是惨兮兮地垂了眼角,像只被雨水淋湿的无害小狗,乖乖喊了声:“舅舅。”
常辉霖没有应,但无惨揣测他应该是满意的,因为他喊完舅舅的下一秒,就被人抱了起来,清冷的雪松沁入心鼻。
无惨眼角余光看见自己身上的脏污染上了少年干净的外衣,心里有种暗暗的快意,快意之下,却藏着自卑的耻意。
谁让你把我抱起来,就活该脏了你的手。
常辉霖臂弯里的小孩算不上多重,但他的身体大病初愈,猛地多了点重量,气血上涌,就忍不住咳嗽,素白的手掩住唇瓣,重新移开时就落了红。
无惨的视线自然被那红色吸引了,他喜欢那红色,尤其是当红色落在纯白上时,不过他面上依旧是假惺惺地忧虑:“舅舅,你怎么样了?”
不会跟他一样,也要死了吧?
无惨堪称恶毒地想。
常辉霖一暼他,无惨就滞住了,他像是一下子被看见了心中所想的一切,心中涌起恼怒和惧怕,尤其是在被看透后对方甚至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像是他的本质如何根本不被放在眼里,少年救他就如同救任何一个猫猫狗狗。
“你……”
“再废话,下去自己走。”
常辉霖淡声道。
无惨噤声了。
常辉霖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落脚之地,他把无惨很随便地往柴房里一丢,就离开了。
这柴房早被废弃,位处产屋敷家和后山的交界处,一般没人会过来,但无惨不知道啊,他当真以为自己被丢下来不管了,缩在雨打不到的角落里担惊又受怕,很快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常辉霖是去后山了,他要看看这里的草木植被和第一个世界一不一样,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他靠着自己的同化能力,接触过不少的花草树木,它们各自的药理特征早已熟记于心,如果两个世界都是共通的,那就能省去很多麻烦。
是的,常辉霖打算救产屋敷无惨,但不打算用光羽救。
一番勘探结果下来,果不其然,这里的草药种类和第一个世界很相似,有些的品类更偏向于古老一些的种类,应该是后者的祖辈。
常辉霖采集了一些估计能用到的,带了回去。
无惨一觉睡醒,依旧难受的紧,特别是原本已经麻木的伤口,开始焕发活力生长的时候,全身痛的他一动都不敢动。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放晴的天空有一点光从柴房的缝隙间透进来,随着“吱呀”一声,常辉霖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碗,碗里是黑黝黝的汤汁,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里面难以忍受的味道。
他把碗递向地上躺着装死的无惨:“喝药。”
无惨被那味道熏的面目扭曲,太久没喝水,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嘶哑:“我不喝。”
常辉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无惨猝然被他目光里的高高在上给戳中了,他被高烧折磨的脑子不清醒地指使手指往前一推,打翻少年手里的碗。
黑色的药汁流了一地,好在碗的质量够硬,没有摔碎。
等打翻以后,无惨才猛地清醒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蠢事,他恐惧而憎恶地盯着常辉霖,防备着他有可能的袭击,嘴上却已经开始示弱:“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手软,没拿住……”常辉霖直起身,没再看他,也没捡起碗,转身出去了。
柴房的光线重新变暗。
[真是……不知好歹!]
琥珀52ggd气鼓鼓地跟常辉霖抱怨:[霖霖你好心给他熬药,居然被打翻了,说什么无意的,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琥珀闻不到外在的气味,所以它并不知道常辉霖特意关照地往药里放了多少可以但没必要的苦药,就算无惨真的忍气吞声地喝下去了,也会很快就吐出来。
[不过,产屋敷无惨的虐值上升的好快啊,这次一定能很快完成任务离开吧。]
琥珀信心满满。
常辉霖抚平衣角上的褶皱,没说话。
“常辉霖”承受亏欠的施加者,可从来都不止产屋敷无惨一个,整个产屋敷家族都是帮凶,常辉霖对于这样一个人类群体没有怜悯,自然就没有憎恨,可惜羊毛出自羊身上,而产屋敷家就是那出羊毛的羊。
这个时代算是乱世,但也不算,东京的天皇年至暮年,下一任的皇太子还没有定下,而目光再放远些,城下流连的难民数不胜数。
这是个,如果想作恶,轻而易举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