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琦定住心神,低声唤道:“公子,有要事禀告。”
“进来。”传来一道冷漠却无丝毫暗哑的声音。
冷琦推门而进,站在外间微微垂首。里间的暗淡光影似月光一片倾泻出来,透着暗抑的暧昧,房间里流淌着氤氲的湿气与香味。
“说。”里面又传来那道冷静的声音,盖过了呢喃低语的女子媚音。
冷琦不禁微微抬头,暗暗的冷风拂过,隔着环绕的双重流苏帷幔,纱帐掀起的一景让他有片刻的踟蹰:一尊女人莹白妙曼的身躯一览无余呈现在眼前,她的眉眼看不清晰,身子却如同痒痒娇媚的猫,匍匐着扭动着,口中断断续续吐出媚词艳语“公子……求你……”——那女子偏偏无法动弹,只能□□着哀求。
暗红雕床一角,秋叶衣衫半敞,露出脖颈之下白皙皮肤,看似苏杭丝绸一般光滑。他邪佞地安居角落,单腿支起,右手垂于膝前,左手轻佻地挑着女子脸下尖,眼里闪动的是冷酷如针的光。
冷琦暗吸一口凉气,脸上感觉有些烧人,但随即一想此刻身居何时何地,马上按抑住那丝羞赧,低沉地说道:“水榭来了两派刺客。”
“说清楚,让她慢慢地听。”秋叶目光不变,语声不变。
“杨晚在缠斗三老,还有个呆滞的少年刺伤了赵公子,其余的一派已被我们清除。”
房内一时没了声音。透着满室的沉重,冷琦只觉一颗心在逐渐下沉,快要到冰冷的深渊。
“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他冷汗微渗,细细思量。
“不必理会。”冷琦觉得仿似过了很久,才听见了一个让他如释重负的声音。
惊魂未定之际,耳旁又传来冷冷的嗓音:“这么低贱的女人。”语声微扬,没有一丝怜惜。
那嘲讽的声音似鞭子,劈头盖脸抽在床幔之间。
眼前白皙的胴体似乎扭动得更加激烈了,只听见锦衾拉扯撕裂之声,那女子一边低喘一边发恨吼道:“你这恶魔……不是人……”
“砰”的一声,一道莹白如玉的光影被弃掷外间,不偏不倚落在冷琦脚旁。
“送给丁大同,让他看看这贱人自食合欢散的丑态。”
冷琦低沉眉目,敛气屏声,沉稳地一拉身后斗篷,带着利落的一阵风。他卷起地上已晕女子胴体,双手环抱大步掠开。
秋叶拉拢襟袍,慢慢踱到外间,眉目间幽暗不定,一如檐外冷光流转的雪空。他走至桌前,双目沉聚在桌上。
龙纹剑静静地躺在黑色玄古利鞘中,剑柄上的金龙蜿蜒盘旋,无声地吐纳昂藏于天地之间。
秋叶突然沉敛目光,极快地抽出龙纹剑,冷冷地划动一圈,顿时满室的青辉流影,焕发着炫烈光彩。
手上沉甸甸的感觉不变,秋叶双目锁在剑身上,细细查看,电光火石之间眼神遽冷,似是打碎了浮光掠影,面容只剩下了一片冰凉。他疾步闪出室外,一个纵身立于行辕最高屋脊之巅,抿嘴一啸,气声尖利响亮,穿透了黑茫茫的夜空。
初一忍着胸口的疼痛,提气飞快地掠过白雪覆盖的屋檐。身子如水上一点孤鸿,霎时起落消失于纷扬大雪之中。
他的左手紧紧握住一柄青黑的古剑,右手沉稳地剥去身上黑色锦袍,弃之风雪。又抬手揭去脸上面具,却是揣于怀中。随着他身形的掠起,远远的黑色翻滚于白浪之中,雪羽之侧,迤逦不见。
初一摸到四海赌坊外面,纵身一跃,较为轻巧地落于木楼三层。和着满身撒落的风雪,他大步凛凛地走到一间不见光亮的房间前,起脚一踢,“砰”的一声将房门踢散。
初一看也不看里面,只是沉声喝道:“唐小手,快逃!”
身形继续快速如风地刮过,顷刻无声落于赌坊大门外。
初一将剑暗暗藏于衣袖之中,轻步走入赌坊一层。赌坊依然灯火幽暗,人声鼎沸,环绕着黯淡青黑的烟雾。他抿住唇,不沾衣不带水地挤进人群之中。
初一伸手越过一片乌烟瘴气的头顶,稳稳地嵌住其中一人的后领,轻声唤道:“吴有,跟我走。”
那长衫书生回过头,看到大冷的天里初一脸上滚落一粒粒汗珠,微微吃惊——正是“有赌无命”吴三手。
儒州行辕和邻侧的州府灯火通明,从行辕过道到州府院落,悬挂满了灿亮的灯笼,光亮逼退了漫天飞舞的寒雪,却无法遣送走正厅中浓浓的冷意。
秋叶长身而立,仅着一袭单衣,目光冷冷地环视四周人群。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传说中武艺无双、俊美无匹的男人正在散发着凛凛寒意。四周府卫都深深低下了头,唯恐不甚,自身会落入那道杀死人的眼光中。
银光此刻面色也极为慎重,垂手立于公子身侧不敢言语。
“近日市井中可曾发生了离奇之事?”秋叶修长身躯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剪影,许久才听见他冷漠地开口。
一名红衣黑巾的府卫战战兢兢地走出一步,小心翼翼地抬手作揖:“禀……禀公子,柳街……柳街上红姑娘……昨夜拒不接客。”
话音未落,秋叶身形不动,那名府卫却仰面倒下,顷刻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