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鬼坡,是坤地极有名的古战场。
上古时期,北面的玉屏隧道还未开凿,坤地几乎是个独立封闭的地区,总共有几百个小国家,在崇山峻岭之间驯兽养蛊,互相杀伐。
猛鬼坡南面连接盛产金银的永宁州和富饶产量的谷昌州,北面是可以作为战略纵深的玉屏盆地,久为兵家必争之地,几千年来,这里经历了无数次血腥残酷的战争,泥土里面都掺杂着血肉,随处可见或陈旧或新鲜的白骨,大白天密林之中时常响起鬼啸。
迷魂关修建在猛鬼坡上,如今安中宇跟邱一人的战斗已经结束,邱一人败退撤回永宁州,安中宇夺了关卡,目前在关中安歇。
梁兴扬给夏存旭的考验就是:混进迷魂关内,去把安中宇的脑袋带出来。
这基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安中宇是修炼成真魔法身的白骨大将军,自身实力就超级高,身边还有许多白骨小将军和白骨法师,夏存旭丝毫不会法术,去了只能送死。
不过,对于凡人来说,得道成仙也基本等同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有明师,没有仙法,自不必说,就算有了师承传授,绝大多数人也不能按部就班行到最后,如同飞跃龙门的鲤鱼,几千万条,最终也未必有一条成功,很可能是全部失败的。
要想成仙,必须要有面对和解决不可能完成任务的勇气和智慧!
夏存旭有些迟疑:“师父,您会在暗中保护我的对吗?”
“我是会保护你,但是说实话,我跟那个安中宇一对一公平斗法,大概率也只能略省他一筹,要说必能将其斩杀,绝无可能,因此主要还是要靠你自己。”梁兴扬绷着小脸,十分严肃地说,“你要想好怎么做,尽可能地保全自己,就算落入他们手里,也要想办法拖延时间,不然我可能来不及。”
夏存旭默默点头:“我会努力的!”
两人在大榕树下分手,夏存旭独自一个人走上饿鬼坡。
此时的夏存旭的内心是忐忑的,他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虽然教他武功的师父都是凡俗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从内功到轻功,拳脚器械全都臻于上乘,可从未与人生死相搏,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经验。
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关口,他感到自己很渺小,像一只蚂蚁在仰望苍穹,无比地无助。
猛鬼坡上常年煞气腾腾,正午的太阳挂在天上,地上的人却感受不到它的热量,就那么白花花地,仿佛一件好看的摆件,光也很黯淡,照不散这里千古冤魂的怨气。
安中宇夺了迷魂关以后,因忌惮当日飞剑斩他白骨神魔手臂的剑仙男孩,索性把部队都带到关南,他领着首脑住在关上,数万手下在南面扎营。
他这样布置,若是玉屏关白浪起派人来打,他可以依托关墙防守抵御,若是邱一人率兵卷土从来,他就带人背靠关墙与之决战。
夏存旭寻思自己要杀安中宇首先得进关,进关不能在白天,于是弄了点饮食清水,吃饱喝足以后找到一株树上倒头睡觉,修养精神。
猛鬼坡这里地气中含着煞气升空而起,遮天蔽日,白天太阳感觉不到热量,晚上的星星也全都隐去,连一颗也看不着,唯有月光,比别处更加皎洁,白得发亮,干净透彻,如水波般倾洒大地,将整座迷魂关镀上了一层银色。
夏存旭从树上跳下,来到关前,仰头观望,关墙漆黑如同铁铸,高达十余丈,差不多是后世十几层楼的高度。他深吸了口气,先下沉丹田,再提入胸腔,进而灌注顶门,内外合一,运起轻功向上飞纵,一下跳起将近三丈高,身子“啪”贴在墙上。
关墙久经战乱,遭受神魔妖兽的攻击捶打,虽然屡次得到修缮,表面还是坑坑洼洼,并非镜子一样平整,夏存旭用手指抠在一处坑洼处,借力再次拔高接近两丈,他的身体在空中转向,由原来的面对关墙变成背对关墙,再次跟烧饼似地贴在墙上。
这回他的脊背挺的笔直,掌心生出吸力按住墙面,脚跟踩着坑洼处,第三次发力向上,又拔高了一丈多,再次变成面向关墙。
到了这里,这连环三式的“仙人挂画”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早把星璇锥拿在手里戳入墙体。
星璇锥锋利无比,便真是铜墙铁壁,也能如豆腐般轻松戳进去,插进这种石墙敲入生息,直入半尺。
抓着冰冷的星璇锥,他胸口剧烈起伏,过度紧张让他出了好些汗,心脏怦怦地跳。
他距离地面已经有接近六丈,换算下来,差不多是十六七米,向上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可谓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要是从这里掉下去,他必要被摔成全身骨折,成为肉饼!
他努力调匀呼吸,平息心态,缓了会,再次提气借力向上拔升……
中途休息了三次,他终于来到关墙垛口下面。
垛口上有人值夜看守,关墙有三里多长,每隔一段距离有个法台,台上坐着一名白骨法师,周围有十名白骨士兵。
白骨法师挥舞法杖,放出一团团车轮大的碧绿鬼火,飘荡在垛口之间,又有许多鬼魅,在反复游荡。
利用鬼值夜守城比人效果更好,而鬼火也比滚木擂石厉害多了!
夏存旭抓着星璇锥吊挂在垛口下方,仰头望着上面绿油油的鬼火光芒,全身冰冷,心中涌起绝望。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自北向南,将漆黑的夜幕撕裂成两半,直到关墙上空,耀眼的白芒左右散开,里面现出一个男孩,虚悬于月光之下,周身袍袖被夜风吹拂,鼓荡飘摇,正是自己新拜的师父,他用稚嫩却有稳重的清亮声音高声说:“安中宇,我们师徒来取你的首级了!”
关上关下的人全被震动,他们纷纷从营帐中跑出来,仰头看着精白光芒中的人,心头被震撼所覆盖,紧跟着便是遭受挑衅的愤怒,数万人嘈杂地鼓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