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桌前面面相觑。恰好老板在此刻端着汤面上来,面上浮着一片红油,蒸汽滚滚而上,携带着面汤的鲜香。虽只是路边一家小摊,也显得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旁边后坐下的人已经开始“呼哧呼哧”吃面了。陆明煜四侧看看,未见到什么眼熟的身影。
手指往后摸了点,轻轻勾住面具上的细绳。
食欲被勾动。最重要的是,因方才那一幕,陆明煜竟生出几分自己远离了天子身份,只作为寻常人与燕云戈共游的错觉。
说来可笑。但他虽然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像是今天这样的游玩,还是第一次。
年幼时被拘在宫中,后面出宫建府也只是换了一个关住自己的牢笼。后面有了身份、一点微薄的势力,也是操劳良多,何来玩乐兴致?
想着这些,陆明煜的手几乎碰到摘下面具的细绳了。
可在这一刻,他又看到燕云戈。
视线触及对方的一刻,心情又一次沉静下来。
带燕云戈出宫已经是冒险,再不能做更多了。
陆明煜佯装方才只是要拢一拢耳边的碎发。他说:“还是不吃啦。让人学了这家老板的方子,等到宫中做给你我吃吧。”
燕云戈原本就对一碗面兴致不大。此刻听着陆明煜的话,也无所谓地点头,与陆明煜一起站起、远去。
临走前,陆明煜给藏在暗处的侍卫打了个手势。等老板忙完回头,就看两个陌生青年坐在摊上。正诧异,又想起方才投针扔中游鱼的青年是戴面具的。眼前这个,可能是对方摘了面具的模样吧。
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等老板想个明白,又有人招呼他,要投针,要吃面。
老板赶忙去忙碌了。人群中,却有两个青年接着他的思路往下讲话。
一个说:“这老板就是不诚心。若是真要人吃面,何必再把那圆盘转来转去?”
另一个笑话他:“原本就是关扑,又不是在军营里要你射靶。”
前者:“啧,这真有人能……”
后者:“怎么不能?方才有一个郎君一次拿着两枚针,统统射中了!喏,他们就在那边,”一顿,诧异,“人呢?”
前者:“不是那边的两个?”
后者:“不,我记得清清楚楚,那郎君穿着的是一身玄衣,与他一起的另一名郎君身上则是缃色。”
“你倒是看得清楚,”前者笑了,“许是人家吃得快呢?”
后者嘀咕:“再快,也不该这么快。我不过是转身,与你打了个招呼。”
两人讲话,并不知道,陆明煜与燕云戈已经行去颇远。
陆明煜没吃上面,谨记教训,不再往任何吃食摊子上看。
原先还有细微遗憾。可往后,他的注意力逐渐被吸引过去。
有耍猴戏的人。训得两只猴子机灵似活人,攀高、取物,甚至拿着小碗去问驻足观看的人要赏钱,哪一样都不再话下。
再有玩杂技的、捏泥人的……不知不觉,一条街道走完,陆明煜意犹未尽,回身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不远处还有人在对着一个走绳索的艺人喝彩。
天子感慨万千:“百姓安乐,正是国富之像。”
燕云戈听出天子话音中的喜悦。面具下,他抿唇一笑,说:“是陛下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