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水楼面前那一次,慕良就知道兰沁禾不想有人劝她这件事,她是要撞破城墙的劲头。自己上前劝慰,真的能将她劝下来吗。
平喜见慕良久久不动,小声地问他,“干爹,咱不过去吗?”
慕良眯着黑眸,他看了一眼女子跪地的身姿,摇了摇头,“不去。你们谁都不准去。娘娘在这里的时候,让他们能别过来就别过来。”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上跪皇天后土,下跪君父黎民,慕良不许那些奴才从娘娘身边践踏而过。
他蹙着眉,眼里的心痛快要溢出眼眶。
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去,不忍久看。
兰沁禾似乎是听到了身后那声“见过老祖宗”,可她没有回头,巍然不动地跪在门前。
从辰时到酉时,她一直跪在门口,宫人手上的捧的膳食从早膳变到晚膳。
门口的几个太监焦急地对视,最后派出一个人端了水过去,“兰大人,您这样跪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圣上他不愿意见您,您就是跪倒死了也没用。赶紧喝点水回去歇着吧,再这么下去恐怕就得惊动太医了。”
兰沁禾没有动作,“多谢公公,我再等一会儿。”
“那要不然您到回廊上坐坐?反正怎么等不都是等嘛。”
“不必了。”兰沁禾笑笑,不再说话。
她每日来,除了第一天,往后每日下了值之后跪倒宫中门禁,一连跪了四天,没有一次见到皇帝。
四天之后,兰沁禾不再来了。
太后不许,皇帝冷漠,西朝最顶端的两位人物通通将她拒之门外,兰沁禾再无路可走。
最后一日的晚上,她握着打了三年腹稿写的上书失魂落魄地从宫中出来,望着悠悠天地,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是再等时机?可是下一个时机何时才能到达,而时机和危机又到底是哪个先降临西朝。
身上那件绯色的大员朝服显得格外刺眼,兰沁禾低头,看着自己黑色的官靴,那样的精致、那样的大气,一双就足要八两白银。
月上柳梢,百姓闭门,街上一片秋的清冷。可她走着走着耳边却响起了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哭闹声、马车驶过的车辘声,这些鲜活而热闹的声音打她出生以来听了三十一年,尔后不知道还能听上几年。
兰沁禾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无边的孤独和惶恐裹挟着她,她安静地哭着,泪水蒙住了眼睛,怎么眨也眨不落。
山河犹在,国魂已散。
脚步带着她回到了郡主府,兰沁禾仰着头,她望着面前典雅贵气的宅邸,痴傻地站了很久。
直到门房发现了她,惊疑地迎出来,“娘娘,您回来了?”
兰沁禾眼睫微颤,抖落了一连串的泪珠。
“不要叫我娘娘。”
门房一愣,“您说什么?”
“不要叫我娘娘!”她拔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随后大步走向了里间。
殷姮说得对,她不该享着郡主碌还提收皇税。
兰沁禾回了府,告了三日的病假,谁也不见。
她闷在屋子里,把自己名下所有庄园田地工厂和商铺清算了一遍,通通卖。
她从来不想做什么郡主娘娘,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七品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