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新雪杵着侧脸望着桌上的茶水陷入深思。
猝不及防得知他和虞珩的口头婚约时,纪新雪一时冲动,让新帝知道了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
那个时候,纪新雪曾考虑过,要不要将他知道自己真实性别的事也告诉钟淑妃。
这个念头刚浮现心头,纪新雪就发现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时钟淑妃已经因为用他的真实性别威胁新帝,要求新帝同意他和钟十二郎定亲,被新帝软禁在栖霞院。他既不能与钟淑妃通信也不能与钟淑妃见面,更不可能告诉钟淑妃这件事。
钟淑妃搬入宫中后,纪新雪也曾考虑过,要不要将他已经知道自己真实性别的事告诉钟淑妃?
理智思考后,纪新雪觉得做这件事的风险不亚于突然告诉虞珩,虞珩有的零件他也有。
多年来的相处,纪新雪深知钟淑妃多惧怕改变。
还在王府小院的时候,钟淑妃只是将他当成女孩养,让他学女子礼仪,哪怕他已经学的很好,仍旧要他日夜不缀的做相同的动作,恨不得能亲手捏着银针将女子礼仪刻在他的骨头上。
从王府小院搬到栖霞院后,钟淑妃试图让他以不符合王府贵女身份的穿着和畏缩的举止低调,为了将来也能隐瞒他的身份,提前想到让他和钟十二郎定亲。
新帝登基,钟淑妃从栖霞院搬到蒹葭宫。
纪新雪怎么敢让钟淑妃受到任何刺激?
尤其是苏太后对皇宫的掌控远不如王府,蒋太后虎视眈眈等着给新帝找茬的情况下,纪新雪怎么可能在明知道自己无法约束钟淑妃的情况下,将已经憋了十多年的事突然告诉钟淑妃。
为了能让钟淑妃安心,纪新雪唯有经常到蒹葭宫看望钟淑妃,带着新鲜有趣的玩意儿给钟淑妃解闷,希望钟淑妃能在新帝终于熬出头后放下十几年的心慌,享受有权有闲的富贵生活。
现实已经证明,纪新雪的怀柔方式完全没有用。
钟淑妃并没有因为纪新雪的陪伴和富贵悠闲的生活改变,曾经与讲书女官背诵理解的内容也没有留在她的脑海中。
她仍旧胆大包天,只看得到眼前,也完全没想过可以依靠已经有封号有封地的儿子,如同在王府时那般,自顾自的为纪新雪做决定。
纪新雪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疲惫的闭上眼睛。
现在仍旧不是告诉钟淑妃,他已经知道自己真实性别的好时机。
又是这样,即使他想与钟淑妃推心置腹,都不知道能与钟淑妃说什么。
“雪奴?”钟淑妃小心翼翼的凑近纪新雪,将纪新雪最喜欢的糕点捧到纪新雪面前,看向纪新雪的目光含着几不可见的讨好。
纪新雪拿起糕点塞在嘴里的时候,心中想的居然是如果钟淑妃觉得给他下某种药是为了他好,会不会在糕点中下药。
这个想法险些让纪新雪吐出来,他忍着痛苦咽下口中的糕点,短时间内都不想再闻到红豆的味道。
“阿娘,你今天去宁寿宫的时候见到蒋太后和德康长公主了吗?”纪新雪心不在焉的没话找话,根本没察觉到他的问题有多愚蠢。
幸好钟淑妃不是在意这种细节的人,她知道纪新雪昨日生了气,正是心虚的时候,好不容易等到纪新雪愿意主动与她说话,立刻答道,“见到了,长公主嘱咐我将药藏好,千万别弄丢了,她手中也没有多余的药。”
说完这句话,钟淑妃眼中的心虚变成担忧,明明不想在纪新雪消气之前再惹纪新雪生气却控制不住嘴,“雪奴,你有没有将药藏好?要不还是放在阿娘这里,等你生辰的时候,阿娘再”
“阿娘!”纪新雪又被气得够呛,反而找到了面对钟淑妃的方式,他笑着挽住钟淑妃的手臂,乖巧的昂着脸,“阿娘放心,我已经将瓷瓶放到最安全的地方,保证不会丢。”
“你放在了哪里?”钟淑妃还是不放心。
纪新雪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是彩石替我保管,不信你问彩石。”
钟淑妃犹豫半晌,真的去门外叫彩石进门,询问彩石是否替纪新雪保存个瓷瓶,有没有将瓷瓶妥善收好。
纪新雪冷眼看着彩石明明是在欺骗钟淑妃却能立刻得到钟淑妃的信任,竟然半点都不伤心,只有‘果然如此’。
这样的钟淑妃,他能与她说什么?
纪新雪脑海中忽然浮现新帝的话。
‘从钟家抱个女孩进宫陪伴她。’
原本他认为,如果新帝又要软禁钟淑妃,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如今纪新雪却只觉得良心疼。
如果钟淑妃真的将放在他身上的执念放到钟家的表妹身上,这和找替死鬼有什么区别?
他起码生来就有记忆,还有可以完全碾压钟淑妃的新帝做靠山。
倒霉的钟家表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