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看了御座上的人半晌,竟是忍俊不禁:“这些哪儿用得着陛下操心,陛下只管静待麟儿降生便是。”
季桓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又似是想起什么般,笑意渐敛,吩咐道:“慈宁宫颇有蹊跷,你派人去查一查。”
“是。”
“只不过……”青栀犹豫片刻,道:“还有一事,望陛下示意。”
“何事。”
“姑娘现下并无名分,那姑娘肚子里的孩儿……”
季桓神色骤然凌厉起来:“寻儿必定是中宫嫡子,朕不希望宫内外有任何谣言。”
青栀心下了然:“奴婢明白。”
大概是因着我经常恶心犯吐的缘故,季桓近日倒没再时时刻刻与我一处,大多时候是由青栀陪着我。
青栀见我郁郁寡欢,也时常主动与我聊天,她是一个很贴心的姑娘,知道我最关心府里的情况,便每日捡些温馨逗笑的片段讲给我听;同时她又是一个很忠心的丫鬟,不知不觉中向我诉说季桓的好,透露季桓对我有多特别,甚至隐隐暗示季桓是爱我的。
季桓究竟爱不爱我我不得而知,但他对我的确特别得很,既憎恶又呵护,既瞧不上我又牢牢将我锁在身边,分明应当恨极了我却又害怕我的逝去。
格外纠结,格外矛盾。
或许,他的确是有些动心了,当他只身立于那孤寒的至高之处时,他终于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是如何在他一无所有时拼尽全力地追逐,所以,他才一次次地想要找回,一次次地想要占有,又一次比一次更加怨恨--怨恨我当年的无知纠缠。
可这又如何能称之为爱意呢?他所需要的不过是当年岁月中的一抹影子,他所遗憾的不过是曾经弃如敝履的真心,他所寻求的不过的一份失而复得的慰藉。
他依旧憎恶且恨着我,只不同的是,有了那么一些些念想和顾及。
然而无论他怎么纠结,我却是无谓了,但我腹中这个孩子,是万万不能留的。
我不会再与他有一丝一毫的牵绊,更不会生下这融合着我和他骨血的孩儿,毕竟生身父母仇深至此,对孩子而言,又何尝不是罪孽?
故而我想尽法子,松懈青栀的注意力,在一日夜里,待她以为我睡去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起床,来到后园处,攀上扶栏打算一跃而下,以我的经验,这个高度正好适中,却冷不丁听到一个幽灵般的声响:
“你在做什么。”
我蓦地回头,只见他一身墨衣似与夜色融为一体,静静站在几步开外,眸色不明地望着我。
一瞬间我似是失足般向前倒去,可惜他速度快得几乎不可思议,一个眨眼,便飞身将我接进怀里,揽得极紧极紧。
“上官梨,你是不是想死!”他压着声音低吼。
我心内遗憾,嘴上不忘辩解:“奴婢一时大意,望陛下见谅。”
“一时大意?好,好……”他怒笑着连道几个“好”字,抱着我疾步入飞,一路行至秦霄殿:
“以后,你便给朕待老老实实待在殿中,孩子生下来之前,哪儿也不准去!”
……
自那晚后,我被他禁闭于秦霄殿中,青栀仍是每日看着我,与我讲府中的事,而我,表面上虽安分许多,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去掉这个孩子念头,趁着他还未成形,才好做解脱,不像我,想解脱也没有法子。
可是,不等我得手,便迎来一个惊天噩耗。
这噩耗原也没人告诉我,是那日青栀提及弟弟与府中之事时颇有些怪异,其实青栀掩饰得很好,但我对此事异常敏感,愣是从中察觉出些许蛛丝马迹,而后引开青栀,不动声色找了来送膳的小宫女套话逼问,结果得知博儿与贵妃的弟弟发生了争执,闹到了宫里头,陛下此刻正在庆云殿审问。
我隐隐察觉事情不似她说得那么简单,若是普通的争执,哪里会闹到由君王亲自审问的地步?
青栀回来时便见我不管不顾要冲出去,甚至不惜以命相挟,那架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吓人。
她或是有所顾忌,又或是当真想帮我,再或是其他别的原因,总之,她当真领着我去了庆云殿。
可将将入内,我便呆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