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撇了他一眼,安静地低头喝咖啡,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诚不欺我。
这话能信,那她除开戒烟之外肯定还能戒酒。
让五条家用来找人的两幅素描当天就由五条悟亲手完成了,被拍摄了照片之后发送出去,硝子除开将那具幼童的尸体送去警局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只看伊地知偶尔来找人的时候一脸绝望的样子,并跟她小声抱怨五条这次要求的死线格外夸张,要是圣诞节之前没出结果的话可能得准备切腹。
“搜索范围是全国,线索也只有两张照片,半个月的时间……就算以五条家的能力也太难了啊!!”已经被社畜生活折腾了多年的年轻后辈满脸沧桑,就差抱着家入的大腿哭诉五条的蛮横和不讲理。
校医女士思索了一番青年带回来的骸骨,外加对方应该是咒术师的推测。
“先从医院开始找起吧?”
和咒灵扯上关系的话,无论如何都很容易受伤,虽然一般来说正常生活的人也肯定有生病的经历,但一些小毛病,光是药房里的成品药就足够治疗,不去看医生是完全可能的。
唯独严重的外伤绝对需要医生来缝合,她所知道的咒术师们,哪怕是最强的五条,都在无下限没大成之前受过不少需要反转术式帮忙治疗的伤口。
想到辅助监督们伤亡率的伊地知连声称是,一边按电话一边急匆匆地跑出了门。
如果可以的话,硝子还是挺希望他能成功的,无论找回来是活人,还是已经去世的遗体,哪怕是后者,也总比现在不清不楚地把五条的精神都拴住的情况强。
此刻身处四国,名为泷川悟的年轻人对这些发生在别处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将变成黑色魂玉的影子放了出来,让它跟在自己身边。
“竟然不是怨灵……你到底是什么呢?”他端详着因为腿部的残缺,所以用大概是头发的东西变成了触手在地上移动的少女黑影,“算了,反正肯定不是人。”
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让黑影去寻找‘小鹫’的要求意外地顺利,少女的影子似乎本能地知晓需要往哪个方向前进,跟着它的指引一路搭乘公交,最后终于成功来到一所中学大门前的泷川没有擅自进入,而是扭头走向道路另一头的商业街。
现在离放学还早得很,还是先找个地方打发时间更合适。
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走着走着,绕过山坡的道路一侧徒然变得开阔起来,青年转头就看到了远处宽广的海面和伫立其上的跨海大桥,雪白的桥身有种纤细的美感,依稀还能看到有车辆在上面来往的光景,一副十分合适充当观光景点的样子。
若非他已经从园子那儿得知,这座桥梁其实并没有真的在通行的事实,可能也会觉得眼前的景色十分寻常吧。
泷川决定去探查一下这座跨海大桥,只要他仍然打算逃离四国,无论桥梁还是海面,确保一条出路都是必需要做的事情,更何况,所谓的无法通行这种话,光听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的一面之词,实在很难叫人相信。
尤其是越靠近大桥,就越能看得清这条交通要道上来来往往行车的数量的时候,每辆车的牌号,车型,乘坐其中的乘客,甚至连汽车涂漆上剐蹭的划痕都清晰可见。
得是什么样的幻术,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青年一度怀疑少女可能是被自己的父母和那些神官们蒙蔽了,毕竟作为一个不能独自出远门的未成年人,只要始终向她们灌输特定的信息,对世界还一无所知的小孩子很快便会深信不疑,毕竟她们很难想象大人不仅会撒谎,还会刻意编织巨大的骗局这件事。
直到他的双脚越过了某个界限。
已经近在咫尺的跨海大桥巍然不动,原本远望着显得十分纤细的雪白桥身变成了一座必须抬头才能勉强看到顶端的庞然大物,而先前始终在他面前川流不息的车海,甚至从驾驶室里向他投来好奇视线的司机们,全部都变成了稀薄的影子,虽然开上了桥梁,却笔直地穿过了一些原本并不存在的东西。
入口处竖着一排极为紧密的水泥柱,每一根都起码有四米高,差不多四十公分粗细的方形,被细致地涂上了白漆。而朝向来者的那一面上,写满了鲜红色的符文。
是符咒专用的文字,不知为何,泷川能够看懂上面的纹路,都是一些不让人靠近,靠近了也会自己离开,模糊精神,模糊感官,甚至还能够制造幻觉的咒文。
水泥柱后方的桥面干干净净,别说车轮印,连脚印都不存在,显然,这座桥根本没有任何人通行过,青年甚至看到了桥梁两侧的拉索上密密麻麻地悬挂着金黄的铜铃,铃铛下方本该是铃舌的位置却没有悬挂任何用来敲响的事物,而用一张纸质的符咒代替。
海风吹过桥面,成百上千的铜铃无声晃动,画满了朱红色咒印的雪白符纸上下纷飞,发出沙沙的微响,宛如树叶于枝头震颤。
青年茫然地看向桥梁中央,他想着,既然自己的眼睛能够看到真相,那么总能从这座桥上走过去。
但他还是想得过于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