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抿抿唇,低声说:“是我糊涂,抱歉。”
程丹若:“?”片刻才恍然,“噢,我不介意。”
她放下药方,诚恳地说:“人命关天,有人和我诊的一样,我反倒松了口气。”
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自己真的能负担起一条人命的分量吗?在这个现代医学还十分遥远,全是经验医学的年代,要怎么去甄别有用和无用的东西?她学习的理论是先进的没错,实践也一样没问题吗?
越问心,越没底气。
“老先生自行选择就是了。”程丹若说。
晏鸿之笑:“用生不如用熟。”
如此信重,哪怕程丹若心情沉重,此时也不由微微一笑。
下午,晏鸿之的状况大为好转,几乎不再疼,也能下地走两步了。
谢玄英与老师商议过后,决定还是继续走海路,不过多靠岸几次,采买些蔬果与活禽。
“原是想少些纷争,到头来,还是得应付。”晏鸿之大摇其头。
他选择走海路的原因非常简单。
运河边的码头十分多,人来人往的,只消靠岸,总有消息灵通的人前来拜会,或是邀约,或是宴请。
晏鸿之能推七八成,也总有不好推脱的。这回他赶着回家,懒得应酬,便想着走海路,清静些。
如今身体既无大碍,也不愿改变行程。
在盐城逗留一日,次日,天气转阴,雨也不下了。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台风没到他们这儿,可以放心出海。
然而,一行人重新回到停泊船只的小渔村,护卫去了不到半个时辰,急匆匆地返回,面色凝重。
“公子。”护卫是靖海侯府的人,“大事不好,属下方才去归还骡车,却见村中人烟绝迹,便不敢贸然登船。”
谢玄英一怔,旋即悚然:“当真?”
护卫点头,又低声道:“墙角土中有血迹,咱们的船怕是危险了。”
“倭寇吗?”谢玄英略作思索,“你们再去探探,弄清楚发生何事。若人走了倒也罢,就怕没走。”
护卫却说:“木已成舟,如今再去也迟了,公子与子真先生不如先回盐城,再做定夺。”
但凡少年,无不热血。
尤其谢玄英的祖父以驱逐倭寇而封侯,他虽自幼习文,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即便道:“留两个人,送老师与程姑娘回城,剩下的同我一道去看看。”
“公子!”护卫们大惊失色,“万万不可,三思啊。”
谢玄英没有说话,反倒是看向晏鸿之。
晏鸿之对这些一窍不通,问道:“船上的舵手、船工亦有十来人,他们如何?”
护卫毕恭毕敬道:“一概不知。只是倭寇凶残,若是真瞧上了咱们的船,怕是凶多吉少。”
“不对。”谢玄英回过神来,拧眉道,“我们的船虽小,却也有武备,若海战不利,他们即刻登岸,速来报信就是。怎会无声无息,将船拱手让人?”
护卫闭嘴不答。
倒是旁边的管家开口了:“少爷有所不知,虽说叫他们在船上待命,可出海清苦乏味,能有机会上岸,哪怕半日,也足够寻欢作乐了。”
说白了,船员不可能老老实实留在船上,主人家一走,估计也就留几人看家,其他的上岸寻乐子。
渔民贫苦,虽然靠海吃海,不至于饿肚子,却也没什么余钱。只消花些钱财,不难找到女人厮混半日。
谢玄英被属下摆了一道,难免有些怒气,但忍下来,道:“派两人去岸边看看清楚,我们的船如何了,有没有别的船,弄清楚有多少人再说。”
又观察四周的环境,一马平川,自己一行人无比显眼,立即道,“其余人先退回一里前的林子。”
他拿得定主意,众人就不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