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十六起身,拍干净身上的雪,低头瞧见他红肿的掌心时难免一愣,“这是谁打的?哪家爹娘竟然这么狠心。”
姬如咬紧牙不敢回答,那时的他无疑十分害怕应空青和姬贺明。
见状,十六哂笑一声并没有强求他回答。这天底下只管生不管养的爹娘多了去了,她无心掺和这些破事。但离开前瞥见他眼底的泪光,十六还是心软地将一只瓷瓶递给他。
那只瓷瓶姬如一直留着。因为是唯一感受过的温暖,所以每次挨打受罚,他都会抱着瓷瓶,好似这样便不会疼。
后来的五年里,姬如常常跑去梅园,尽管明知这样会挨罚,他也乐此不疲。但十六并不常到梅园中来,春日、夏日、秋日梅园里都难寻着她的身影,只有白雪皑皑的冬日,她才来得频繁。
她是这纷扰的世间第一个对姬如表露善意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姬如亲切地叫她“阿姐”,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他也曾盼着有朝一日能如十六所说的那般,天高地远,四海为家。可惜应空青不允,姬贺明不允,上天不允。他注定困在这牢笼之中,从生至死。
冰凉的刀刃抵上脖颈。姬如回神,朝着十六笑了一笑。
十六嘴唇微动,无声地说出“快跑”二字。
看清后,姬如瞳孔一缩。
下一瞬,十六猛地旋身向后,薄刃直直割向付绮喉咙。
付绮狂妄自大,并未料到她会突然反悔,是以一时躲闪不及被划伤脖颈。他嘶了一气,伸手捂住伤口,鲜血很快透过指缝滴落在地。
见付绮受伤,应空青尖叫着纵身扑向十六,两人顷刻间扭打在一处。
付绮皱着眉低头看看手上的血,抬脚欲上前帮忙,却又在跨出一步后忽地驻足。他捂着脖颈袖手旁观,任由十六攥着聚浪毫不留情地将应空青的脸划伤。
松晏不忍心再看,扭头别开脸:“付绮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纵容十六划伤应空青的脸,不过是想接着利用应空青杀人罢了。”
沈万霄颔首,双腿一动,正正好好站到松晏身前,挡住撕打不停的两人。
松晏在他的动作间稍抬了下头,明白他的用意之后心绪乱了几分。
“你……”松晏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那边十六下手狠辣,而应空青也不逞多让,一时间竟分不清谁占上风谁占下风。
付绮看够热闹,蛇尾凌空一甩,强势压下的气浪刹那间将扭打在一处的两人分开,震得整座飞光楼都抖了几抖,顶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往下落。
姬如呛了几口灰,再抬头时见付绮粗壮的蛇尾上爬出无数小蛇。它们如箭雨一般袭向十六,姬如顿然大惊失色,不管不顾地扑到十六身前:“阿姐!”
十六眼睛骤然睁大。
可空中成千上万的细蛇并未落下。它们毫无征兆地于半空中炸裂,散成一团团漂浮如云血雾。
姬如后背刺疼,血雾里一条只有针尖大小的红蛇撕咬开他的肌肤钻进他的身体里。
付绮在这时收手。他狡黠地笑起来,随后弯腰十分温柔地将应空青搀扶起来,话却是朝着十六和姬如说的:“殿下果真重情重义。既然如此,我便助殿下一臂之力,也好让你们二人日后相处更加和睦。”
付绮是笑着说的话,十六却只感到一阵恶寒。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连唇间都再窥不见一丝血色:“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付绮直起身子,微微一笑,“你不是爱吃人么?现在他也以人为食了,你们正好可以一起”
“我杀了你——”十六周身的血液都在这笑语间冻住,她浑身打颤,指甲嵌进肉里掐出血,“付绮——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扑向付绮。但付绮只是身形一晃,便带着应空青一道从她眼前消失,遍地白骨尸身的飞光楼里只余下他阴险狡诈的笑声:“我祝你们姐弟二人长命百岁,永受折磨。”
“你出来!付绮,出来——”十六几乎发狂。她踩着满地的血,发髻散乱,脸色青白,好似一个失魂落魄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