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致选择的,就一定是好的吗?”
不为名利而来,不因风雨离去,这才是戚一斐最难能可贵的,金子一般的心。
所以,他们果然在很多问题上,是没有办法达成一致的。在没有彻底解决那些问题之前,无论闻罪心里有什么想法,他都不可能说。
闻罪阴沉着脸,就这样沉默的走了,沉默的回到了皇城,风雨欲来之感,席卷了角角落落。
“孤的‘好’父皇呢?”闻罪到了重华殿,再一次成为了那个不会笑、眼睛里只有寒冰的摄政王。
“陛下今日一天都在无为殿。”大宫女尽心禀报。
“是嘛?孤也好久没去看他了,那就现在吧。”闻罪眯起了眼。
有些人早该成为历史,为什么还要刷存在感,吸引戚一斐的注意与同情呢?为什么要造成他和戚一斐之间的不愉快?怎么想,都是天和帝的错!
丁公公本以为戚一斐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怕是要因为老皇帝而凉了,直至此时此刻!他看破了闻罪的想法。内心可以说是很复杂了。
没想到,您是这样的摄政王!
秋日萧瑟,风雨凄凄。
“《礼记月令》里说,鹰乃祭鸟,用始行戮——”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持着卷轴,出现在了烟雾缭绕的龙脑香中。搭配着主人温柔又不失力量的书卷音,总让人忍不住脑补出一副清新隽永的山水画。
大启第一大“孝子”闻罪,如今正侍奉在御前,不喜不悲,眼如寒潭。
“——父皇,您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闻罪一双狼子野心的眼眸里,写满了对老皇帝的嘲弄。
一如无数次出现在老皇帝惊梦之中的恶鬼图,老皇帝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想起了第七子出生时的“批命”,一字字,一句句,尤言在耳。
“七月半,子时整,天胎鬼仔,阴气重。”
“七殿下是生来命硬的天煞孤星。”
“一向康健的皇后娘娘会难产早亡,正是应了此劫啊。”
果然应验了。早知如此,早知……当初就不该让他活下来!这样的不祥之子,凶兽转世,根本就容不得对他有任何怜悯之心!
老皇帝越想越气,就差大骂一句“孽子”。
可惜,他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帝国最具权力、随便咳嗽一声都能令百官闻风丧胆的男人。如今的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看着那个他曾经厌恶如污秽的第七子快乐表演。
人模狗样,正襟危坐,头戴他根本不配有的摄政紫金冠,手握本就不属于他的帝令汉玉玺!
闻罪不紧不慢道:“瞧我,最近朝事太多,都忘了您已中风多日,是没有办法回答我了。没关系,我猜以您的不学无术,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我可以慢慢解释给您听。”
“这话得搭配着董仲舒的《春秋繁露》来解:天有四时,王有四政,春为庆,夏为赏,秋为……?”
秋为罚!
老皇帝不受控制的睁大了双眼,浑浊的眼球开始乱颤,爬满了皱纹的眼角上,皮肤正在一点点干枯龟裂。但哪怕如此了,老皇帝枯黄的面容上,也只显出了一种日薄西山的萎靡之气。
闻罪步步引导,直至满意的看着他爹被吓尿了亵裤,骚味冲天,无法遮掩。
老皇帝也曾是个体面的人。
“您怕了?是的,您是该怕的。”闻罪一张天生的反派脸,长身而立在龙床前,俯视着病床上的老父亲,高高在上,一字一顿,“答应我,别把害怕都一次用完了,好吗?”
因为“为刑之冬”还没到呢。
已经好久没有发出过声音的老皇帝,终于再次“啊啊唔唔”的叫了起来,犹如一个漏了风的破箱。他眼斜口歪的躺在那里,身体剧烈的颤动,像一条行差踏错误入陆地的鱼,蹦跶着、挣扎着,却根本激不起一点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