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燃着熏香。淡淡的檀香萦绕,镜熙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从心底阵阵泛起冷意直透四肢百骸。
那个男人究竟还有多少事在瞒着她。
竟连这些都是假的。
此时细细想来,他虽在外杀伐果断,宫中教导皇儿的时候却素来沉静内敛。那般矜贵自持的气质确实与旁的武将不同,更像是文官或者公卿世家的公子。
好在他没有子嗣,把皇儿当成亲生般疼爱着,不然她入不得宫中必然日日担忧着。只是不知这种疼爱有几分真、又能持续多久。
镜熙有些恍惚地回了跨院。
整夜睡得不太踏实。
用过早膳,她去陪穆静愉,安静地拿着书册看姐姐处理家中事务。正忙着,有婆子匆匆来禀,说崔家小舅爷和表小姐来了,要在府里暂住段时日,现往这儿来呢。
正说着,姜宏志大跨着步子进了门,“外祖父今日要启程去南方治理河道,托了府上照顾小舅舅。如今小舅舅带着表妹已经在路上,不多时应当就到。”
穆静愉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喃喃问:“寒冬腊月的治理河道,谁的主意?”
明安伯府原伯夫人崔氏早已过世,如今的伯夫人才刚娶进门没多久。
姜宏志的外祖父正是当今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崔翰。
前段时间朝堂震荡,何渊已死,他的学生同样是内阁大学士的吏部尚书也受到牵连等待问斩。辅臣内部纷争不休。崔翰此举应当是避祸而为,借口这东西有则足矣,行不行的端看旁人如何定论。
姜宏志素来不和妻子详说这些,便道:“应当是未雨绸缪,提前治理防患于未然。”
镜熙听闻不由莞尔。
崔翰那个老滑头。
想躲这一遭也躲得太明显了些,居然用了个如此冠冕堂皇却又一眼能看出意图的借口。
也亏得寂王素来优待励精图治的官员,不会和他计较。不然就凭他这拙劣的遁走理由,寂王都能抓他个十回八回的。
崔家人都不是外人,如今刚刚来到且伯爷并不在家中,穆静愉就让人过去说一声先不必相见,到住处安顿好了再说。
又安排小舅爷在外院的月云阁住下,再让人去收拾安平院的后罩房出来给崔家大小姐住。
待到婆子丫鬟领命而去,穆静愉与妹妹低语,“那安平院本是前头那位夫人住的。如今府里两位小姐依然住在那儿,先夫人又是崔家的姑太太,表小姐住过去正合适。”
伯爷原配夫人崔氏,正是崔家小舅爷的同胞嫡姐,又是崔家表小姐的亲姑姑。
这位小舅爷读书极好,十五岁中举,今年方才十八。比同来的侄女儿仅大五岁。他既是来安心读书的,住在清幽的月云阁最为妥帖。
而表小姐性子活泼,住在姑姑原本的院子里,又有两位表姐妹同在一个院子,自然适宜。
镜熙连声赞着姐姐的安排好。
这时徐妈妈来道:“夫人,方太医来了。”正是姜宏志一大早就遣了人去请的大夫。
镜熙微微怔愣。
怎的请来的是他。
方守功乃是太医院医正。在太医院兢兢业业几十年,这两年会升至院正,是因为擅长治疗小儿疑难杂症。
要知当今圣上,也不过是个孩童而已。
可若给身为世子夫人的穆静愉看诊,却不甚对他专长。
穆静愉见妹妹面露疑惑,只当她好奇为什么会请了太医来给自己诊脉,忙低声解释,“这位方太医人极好。无论什么样的病症都能看得,又和伯府关系极佳,最近京中情势不同往日,若有什么事情,尽量请他来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