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出来已经很晚了,江见月跟着许明明在酒店凑合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昏昏沉沉醒过来,挂了江见君十几通电话。
“电话不接,你哥担心死了。”困得不行的许明明强撑着咕哝了一句。
“担心死拉倒。”江见月不为所动,直接给她哥拉黑了。这一路受了这么多罪,让她心里那点小委屈都变成大委屈了,觉得一切都是她哥的错。
但过了会儿,等那一阵气性缓了缓,她还是翻开微信发了条报平安的朋友圈,设置家人可见。
无法否认的是,她内心其实是个很恋家的人,连上大学都没舍得出国,直接在家门口读的,毕竟从小就习惯了被关怀围绕的感觉。也正因如此,这次被逼婚才会格外伤心,生哥哥的气。
所以转过头一想,她又一脸决绝地从钱包里抽出哥哥给的无限额信用卡,啪一下折断了,像恨不得断绝关系一样。
旁边的许明明被这声脆响惊醒,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别呀!你有钱么,你就把它撅了?”
“你有哇!我这不是来投奔你了嘛。”江见月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两人是大学同学,情同亲姐妹,同吃同用很正常。
但许明明一听傻了,因为她还没好意思跟江见月交代,自己这次也是跟家里闹翻了跑出来的,且闹得比江见月还僵,现在边打工边读书,捉襟见肘。两个在逃公主谁比不比谁好哪去。
了解到实情之后,江见月愣了几分钟,然后掏出个小本把上面一长串计划全划掉,只留下两项。
“我想好了。”她念给许明明听,“首先不管怎样都要完成皇家艺术学院的进修课程,不能白来。第二,就是创作新作品,去参展然后卖掉,就有钱啦。”
至于缓冲资金,她还有一点上学时期卖画的钱。在家的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她自己那点小钱被扔在账户里都没正眼瞧过,没想到现在竟然全靠它了。这么一想还突然有点迟来的成就感,也有自信了。
然而作为过来人,许明明听得替她发愁:“宝宝,咱还真自力更生啊?”
她的意思是玩两天回去得了,外头不好混,尤其某人还是头号娇生惯养小公主。
江见月却不肯,很认真地说:“既然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肯定要学着独立生活啊。如果只会发脾气的话,我哥就更不可能放手了。”
赌气归赌气,在来的路上她也已经认真思考过了,尊重也好自由也好,都得靠自己赢过来才行。
“行叭。”许明明捏捏太阳穴,无奈叹气,“别说那么远了,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
伦敦的房价高得令人发指,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租房子可真不算容易,江见月又想要个空间大点的地方。
于是两人在网上查了一上午,终于找到一间便宜出租的老宅。
第二天,怀着激动的心情办好手续到现场时,江见月站在门口半天都没敢往里进。
所谓老宅是真的很老,外墙覆着爬山虎,里面偌大的客厅除了一个黑黢黢的真火壁炉外没有一件家具,拍鬼片倒是超级合适。
“怕了?”许明明看着她。
“不怕,”江见月硬着头皮进去转了一圈,勉强说,“挺好的,空空的刚好做画室,完美。”
完了她立马刻意转移注意力地问许明明:“哦对了,我还需要一个新的画模,能帮我联系吗?”
一听她提出这个要求,许明明连连摆手。
江见月的作画风格是很古典的写实派,真实而唯美的那种,并且一直专注于人体画像,类似大名鼎鼎的《维纳斯的诞生》。
据她自己说,是受到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画派的启发,在作品中融入了一些对人欲、神性以及理想的思考。不过这些深远艺术理念许明明是一个字也不懂,只会简明扼要地概括成“江见月爱画裸体帅哥”。
而且还不能是一般的帅哥。江见月对画模的挑剔程度堪比宇航员选拔,有一次许明明不信邪地找来整整一百个顶级男模,结果愣是没一个能入她的眼。问,就是找不到想要的那种感觉,激发不出灵感。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呀?”一说到这个许明明就哭笑不得。
两个人边聊边往外走,去置办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老宅出去要经过一条小巷,小巷对面是一个比较老旧的街区。
江见月边走边心不在焉地思考,但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回答许明明的问题。她想画的人,是那种……
正想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影子——平直的肩,利落的鬓角和浓黑的眉眼,一双冷白具有雕塑感的手,指间藏痣,冷欲中带着诱引,仿佛同时指向神与堕落。
“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她喃喃自语。
“哪种啊?”许明明在旁边莫名其妙。
“就……”江见月再想说,却又形容不出来了,只剩头脑里的回忆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