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宇说起2011年大足宝顶山南宋千手观音修复的时候,你也没把那羡慕的神色藏起来啊。”秦鉴眼里带着了然于胸的笑意,打趣般说道。
何姒脸上又泛起红,她虽孤僻内敛,脸上却很少藏得住情绪,因为没有必要——一个没有人关注的人要演戏给谁看呢。
可如今,她似乎真的收获了几个朋友,在乎她的朋友,以命相交的朋友。
范宇、姜淮、刘蕊、关梓鹤。
老朝奉,秦鉴……
是朋友吗?何姒说不清楚。
喜欢这种感觉吗?何姒也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她不喜欢牵扯,不喜欢黏黏糊糊地你来我回,纠缠不清。看着疏离畏缩小心翼翼,实则干脆利落自由自在,仿佛荒地的石头缝里横空出世的一朵野蔷薇,连陪同她一起成长的枝枝蔓蔓都没有,随心所欲地绽放,美,却也寂寥。
所以,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陌生,但也似乎是喜欢的。
何姒还在自己心生的迷宫中试探,身后的门再次被打开,范宇从门内走出,看也不看两人,车钥匙扣在指尖旋转:“哎,怎么还在磨蹭呢,还没商量好去哪休息?”
何姒倒有些紧张,毕竟如今的秦鉴可不是老朝奉的模样,可见范宇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想起来秦鉴的话——这个世界上本就到处是人人视而不见的东西,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只有我是特别的,这个认知让她心绪激荡,又想起当时还是老朝奉模样的秦鉴的话——古怪,与众不同,独树一帜,特立独行,都是一个意思。似乎刚见面起,他就认可了她的特别。
秦鉴似乎也看出了何姒一瞬间的紧张,朝她眨了眨眼睛,何姒不由自主地把这个表情按到老朝奉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紧张之余,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窃喜。
这一系列表情落在范宇眼中,却是大大得可疑。
“何姒你这是什么表情,又紧张又刺激,你们两该不会瞒着我要去干大事吧!”
“没有!”何姒矢口否认,脸上却写满了“哎呀被发现了”的表情。
秦鉴别开脸去,连范宇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彻底被激起了好奇心:“你瞧你那出息,说吧,去哪,我还能赖着你们不成?”
“不关你的事。”观音造像本不是什么保密之所,可不知为何,此刻的何姒却觉得这是藏在心口的一点秘密,完全不想与范宇分享。
“昨晚才说以后要叫人家范哥,太阳一出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何姒应对不来皮糙肉厚的范宇,而秦鉴也破天荒地没有帮她解围,紧张,喜悦,调皮,害羞……少女的神色在朝阳的映衬下越来越生动,秦鉴正看得发呆,突然觉得指尖传来一点温热,低下头,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快走。”
秦鉴还没回过神来,何姒已经拉着他往面前的喷泉跑去,飞扬的发丝带着少女的馨香几乎拂到他的脸上。
他甚至来不及准备,就听噗通一声,少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跳进了水中。表层的池水在接触到何姒鞋面时溅起几朵水花,落到她的运动长裤上。随后秦鉴的大长腿迅速迈了进来,冰冷的池水瞬间凝固成镜面,溅起的水花滚落,在镜面上流转成一滴滴水珠。两人就这样消失在范宇面前,而水珠也终于再次融入那一池冰冷。
这本是两人携手奔跑,洋溢着青春朝气的美好画面,可在范宇眼中,却是老朝奉力不从心,被少女拖着往喷泉跑,而那张古板严肃的脸上出现了极不相称的古怪笑容。
“真丑,还真是老树开新花了。”范宇忍不住摇了摇头,吐槽道。
何姒当然没听到范宇的吐槽,下一刻,她就穿过了镜廊,站到了大足宝顶山的摩崖石刻前。尽管她早已听闻过,这是我国最大的一窟集雕刻、彩绘、贴金于一体的摩崖石刻造像,但真正见到时,还是震慑于造像的气势,心神激荡,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