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即便是在南疆那种民风开化、崇尚巫蛊之术的地方,人们对他的这一双天生异瞳,都是三缄其口,没办法如此坦然接受。
没想到在南怀这种民风严谨的地方,居然能够有这样海纳百川、心胸广阔之人。
心念流转之间,赫连邪不自禁地开口:“听管事这么说来,倒是让本公子对你口中所说的这位东家,感到十分好奇。”
“不知梁管事可否将你的东家叫来,本公子很想结识他。”
听到这话,梁东荣笑眯眯的脸庞上,表情微微一滞。
几乎是同时,梁东荣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一直站在赫连邪身边不讲话的季晴欢身上。
仿佛在问“东家,接下来小的该怎么办”?
季晴欢清丽的杏眸中,闪过一抹幽光,这时,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调侃了一句。
她说:“赫连兄还真是喜新厌旧啊,前一刻还那么热情地跟我这个不打不相识的朋友,相谈甚欢。”
“眼下,这一来到春风楼,就惦记着要去跟那春风楼的东家交朋友了。”
“唉……看来咱俩这顿饭,吃不吃也无所谓了。”
话音落下,季晴欢便要带着石榴转身离开。
管事梁东荣看到东家戏精上身的表演,看着东家的真挚眼神,微不可查地闪过了两下。
这是他头一回看到一向严肃的东家,流露出如此性情中人的一面。
没想到,东家这哄人的功夫,也是一套一套的。
想当初,因为母亲病重,为了替母亲治病,梁东荣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
最后,为了筹银子,他只能放下读书人的尊严,去街边乞讨,寄希望于能够遇到一两个好心人,施舍一些救命银子,让他能继续为母亲治病。
犹记得,那一日,大雪纷飞,他一个人站在风雪里,逢人就哭诉自己的近况,希望对方能够施以援手。
将来他必定缬草衔环,以报恩情。
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的话。
而且,他们非但没有示意援手,反而恶语拳脚相向,直接把他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那一日,雪分外得大,天分外得冷,梁东荣就如一条死狗般,无声无息地躺在路边,爬不起来,也喊不出声。
他本以为自己会冻死在路边,从此了却这潦倒苦难的一生。
可万万没想到,在他最绝望,最无助之际,东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临近傍晚,昏暗的天色里,东家一袭锦衣于风雪中,遗世独立,犹如九天玄女下凡尘一般,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夏东荣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东家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了他已经被冻僵的手里透。
然后,吩咐身边的贴身丫鬟石榴,将他这个被人打成重伤的大男人,扶去就近的医馆治疗。
等到梁东荣恢复知觉,想要去跪谢东家的时候,东家和她的婢女,早已经离开了医馆。
梁东荣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机会说。
虽然,最后直到他把一百两银子全部花光,仍旧没能挽回病入膏肓母亲的性命。
但是,因为这东家给的一百两,他不至于让自己的母亲,在饥寒窘迫的痛苦中离世。
东家的这个恩情,梁东荣一直都铭记于心,从不敢有片刻忘记。
没想到,老天待他不薄,让他有机会跟恩人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