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路徐站在下面,看苏折寒踩在高处,紧张地帮他打灯。流水线的配电间很老,电线搭搭绕绕的,苏折寒很快找到车间的闸位,一个个切断测试。“二线的接触不行,老化得比较严重。”苏折寒很快判断道:“二线整套线路要换。”“其他还能再用。”说着苏折寒先从梯子上下来,和路徐把刚刚检测到的内容记下来,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滴滴答答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忽然开始下雨了。“我知道了!”路徐恍然大悟:“因为二线只要一到下雨天就漫水。”生产二线的车间位置处于低洼处,之前就因为潮湿漫水断过电,后来用了防汛袋,但用处还是不大。“嗯。”苏折寒看路徐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可爱,但又不敢笑:“那二线不仅要换电路,还要加高。”路徐点头:“对的。”“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苏折寒也一本正经。“什么?”“雨下得很大,我们没伞。”苏折寒指了指外面,配电间别说离宿舍区,就是离着流水线车间都要走五分钟,眼看着雨越来越大,一时半会大概停不了。配电间很小,甚至只有一把椅子。路徐呆看了窗外几秒,现在叫工人来送伞不大现实,大家应该都睡了。“问问夜班门卫大爷吧。”路徐想了半天道。“也行。”苏折寒点头:“等我们检查好给他打电话。”说着苏折寒又爬上去,两人伴着雨声继续认认真真检查电路,此时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隆”一声雷,但似乎夹杂着某个很近的声音。路徐疑惑地看向窗外,此时苏折寒也下了梯子:“19、20线有点问题你在看什么?”“我听到”路徐嘟哝。“叩叩叩”配电间的门再次被人敲响。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苏折寒问:“你已经给门卫打电话了?”路徐摇头,配电间的门依旧响着。苏折寒难得没动弹,甚至有种罕见的望而却步,见路徐打算去开门便一把拉住了他:“你先等等问问是谁。”路徐意外地看向苏折寒,笃定道:“你怕。”苏折寒目光摇摆了下:“我不怕。”路徐撇过眼,不打算跟他争辩,他就是怕。“我是担心万一是什么溜进厂的亡命徒什么的”苏折寒越说越不着调、也越没有底气。路徐抿了下嘴,把手从苏折寒手里抽出来,走过去开门。门外雨水连成一片,配电间檐外站着撑着伞的夏帆。夏帆见来开门的是路徐后立马笑了,他手上还有一把伞,拿着朝前递了递。“你快进来。”路徐没接伞,只把已经淋湿了不少地方的夏帆拉了进来。苏折寒原本微微僵硬的神情有一瞬间舒缓、然后再次僵硬起来。“下雨了,你的伞在宿舍。”夏帆进来只看了眼苏折寒,而后目光便一直在路徐身上:“天气预报说要下一整夜。”“谢谢。”路徐脸上有些歉意:“这么大雨还送伞来,麻烦你了。”夏帆摇头:“那你什么时候回去?”苏折寒咬了咬牙,什么玩意儿?不仅报备还要查岗?“快了,大概”路徐看向苏折寒:“苏折寒,我们还要多久?”还有几个机器车间和机器的电路检查一下就行,不超过半小时。“一小时。”苏折寒面不改色道。路徐下意识歪头思考,他记得苏折寒说总共不超过一个半小时的,这会儿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你先回去吧夏帆,早点睡。”路徐对夏帆道。夏帆看了眼配电间,又平静地看向眼神不善的苏折寒,也朝他笑了下:“雨很大,待会儿让路徐送你回宿舍就好了。”这是哪里来的正宫发言啊?!!!苏折寒觉得自己忽然很需要哮喘药,他绷着脸,硬是点不下去这个头。“嗯,我会的。”路徐笑着把夏帆送到门口,目送他撑着伞再次走进雨里。路徐转过头就看到苏折寒的脸黑如锅底,眼里似乎在冒火。“你怎么了?”路徐有点莫名其妙。苏折寒没忍住笑了,不过笑得有些咬牙切齿,他朝外面抬了抬下巴:“他谁啊?”“夏帆。”路徐道:“你不是知道吗?我的室友,听力有点障碍的。”“我说你们什么关系?”苏折寒声音微凛:“又是报备、又是送伞,还有,他凭什么让你送我回去?”路徐沉默地盯着苏折寒,好一会儿才费解道:“不然你自己淋回去?”“不是这个意思。”苏折寒难得口齿不伶俐:“我的意思是,他的立场有问题。”“没问题。”路徐蹙眉,不想跟忽然变得怪里怪气的苏折寒掰扯:“上去吧,我们快点结束。”苏折寒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满满的不得劲儿,下一秒他破罐子破摔地扔了手套:“爬累了,我歇会儿。”路徐:这晚折腾到12点过了两人才结束,雨小了些,但伞还是得打,苏折寒握着伞柄,和路徐挤在小小的伞面之下。“今晚睡我那儿?”走了半路,苏折寒终于憋不住说。“不用。”“太晚回去了会吵到室友。”苏折寒没过脑子便用了之前常用的理由。路徐转过头凝了眼苏折寒:“谁都会被吵到,夏帆不会。”行,没想到这小子还留了这手。“明天我就去给他买助听器去。”苏折寒气不过道。路徐:“他肯定不会要你买的。”顿了顿路徐继续道:“而且助听器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摘掉。”“你知道的真多。”苏折寒实在是酸,话也说得酸唧唧:“不仅知道助听器睡觉要摘,还知道他不会要我买。”路徐无话可说,恨不得朝又开始阴阳怪气的苏折寒翻个白眼。从这晚起,苏折寒找路徐的频率和时间忽然比之前要多了许多,造访他们宿舍的次数也从偶尔变成了每天。大清早的路徐还不跟苏折寒一起去勘测,但苏折寒会找路徐去吃早饭,不过总得带上路徐的室友。“豆沙麻团、豆浆、白煮蛋。”苏折寒排在第一个,要了路徐常吃的三样早餐。“我要四个煎饺、一晚红豆粥。”路徐跟在后面说。苏折寒转头意外地看他:“你不吃麻团了?”路徐点点头:“煎饺也挺好吃的,而且里面有肉。”路徐话刚说完,后面的夏帆也开口了:“四个煎饺、一个茶叶蛋、一碗红豆粥。”苏折寒原本仅仅是意外的目光变幽深,最近被气笑的频率有些高,他转身头也不回地拿着自己的麻团豆浆白煮蛋,气势汹汹找了个位置坐下。半分钟后,那两人各拿着他们的四个煎饺坐在了苏折寒对面。“豆沙麻团还挺伤心。”苏折寒咬了口麻团,满嘴豆沙香地含混道。“什么意思?”路徐说着往嘴里塞了半个煎饺。“你吃它都吃几年了,说不吃就不吃,残忍。”苏折寒几口便把麻团吞了,看着不像在吃早饭,倒像是在干嚼仇人骨。“煎饺也挺好吃的,你尝尝,夏帆推荐给我的。”说着路徐热情地给苏折寒夹了一个。苏折寒瞥了眼正平静地看着两人交流的夏帆:“你给路徐推荐的?”夏帆看着苏折寒的口型点点头:“麻团太甜了,对身体不好。”苏折寒深吸一口气,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煎饺,贞烈地撇过头:“我就不爱吃这种油腻的。”“那路徐你自己吃吧,可能苏折寒是南方人,吃不惯我们西南地区的食物。”夏帆顺势道。哇塞。苏折寒眼中甚至有些钦佩了,这小子真是高啊,“我们”这二字微妙极了,一瞬间就把他和路徐划成一个阵营。“小夏有女朋友了吗?”苏折寒边剥鸡蛋,边拉高声音问。夏帆摇头:“没有谈过恋爱。”“哥给你介绍。”苏折寒笑得玩世不恭:“喜欢什么样的?”夏帆垂眼想了下:“不嫌弃我的。”这个答案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是不是自己那小前男友也说过这话来着?“你长得多帅啊,个子又高,不至于嫌弃你,就这点要求?”苏折寒继续问。“眼睛好看,睫毛长的,比我矮一点。”夏帆目光清澈道。苏折寒这会儿没再说话,刚刚脸上那些半真半假的酸、气、离谱缓缓隐了,他的面容变得平静,声音不高,但说的慢,足够夏帆看清他的嘴型:“还有吗?”夏帆不说话了,他沉静地和苏折寒对视了两秒,而后笑了,模样透些不好意思:“随便,喜欢我就行了。”苏折寒见路徐正低着头喝粥,无声地朝夏帆做了个嘴型。夏帆看懂了他的嘴型,但神情照旧,只笑了笑,低头剥茶叶蛋。别想了,他喜欢我。苏折寒说。苏折寒把手里剥好的鸡蛋递到路徐面前:“吃了。”路徐抬起头,刚想说不要吃,就在苏折寒眼睛里看到某种执拗而不悦的沉沉情绪,灼灼注视着他。本着对苏折寒的了解,路徐察觉到他是真的在不高兴,路徐在心底叹了口气,还是拿过那个鸡蛋:“谢谢。”“所以那小子是真喜欢小路徐?”林逍看了苏折寒在群里发的消息,立刻八卦道。“八九不离十。”苏折寒冷着脸发:“一个宿舍、一个车间、还有听障可怜巴巴的,路徐处处护着,我拿什么跟人家比?”